李支国
九十年前，中国革命洪流滚滚向前，农民运动风起云涌，却备受责难。时任中共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的毛泽东，带着深深的思索，回到农民运动中心的三湘大地，进行32天实地考察(其中在醴陵农村考察9天)，用无可争辩的事实写出了红色巨作《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有理有据地驳斥对农民运动的诬蔑和攻击，得出必须依靠工农群众才能取得革命胜利的历史宏论，为中国革命找到了正确道路和方向。日前，笔者沿着毛泽东当年在醴陵考察农民运动的足迹，来到先农坛、东富寺和伏波庙（现在株洲县），重温革命历史。一路走来，心灵涤荡。
接站人员扑了个空
1927年1月27日，农历丙寅年过小年。毛泽东从长沙乘坐邮政火车到醴陵，开启醴陵农运调查之旅。
前一天，中共醴陵地执委书记罗学瓒就把消息告诉了正在县里开会的同志们，大家都很兴奋。第二天上午10时左右，罗学瓒与县农民协会委员长孙筱山等人率领10多名县区农协干部赶到阳三石火车站去迎接毛泽东，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下车的旅客都走了，也没见着毛泽东身影——此时的他，没有经出站口，从邮包房出了站，直奔先农坛去了。
先农坛，原是祭祀神农氏的祠庙，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为中共醴陵县委和县农协所在地。在先农坛与同志们会面，毛泽东谦逊地对大家说：用不着欢迎，大家工作都很忙。我是专门来考察农运的，还要找你们。他简朴的话语，让在场的人备感温暖而亲切。
1926年前后，全国农民运动蓬勃兴起。醴陵是湖南农运发展较快的县之一。北伐军进驻醴陵之前，醴陵有农会组织四十多个，会员一万七千多人。
但是，当时的农民运动，被国民党反动派和地主劣绅诬蔑为“痞子运动”“糟得很”。党内右倾投降主义者迁就国民党反动势力，对农民运动加以责难。如何看待农民运动？农民运动是“痞子运动”还是“革命运动”？到底是“糟得很”还是“好得很”？毛泽东带着这些历史问题，打算通过自己的第一手调查，到醴陵农村寻找真实的答案。
他根据在湘潭、湘乡、衡山等地考察的经验，采用查阅资料、听取汇报、参与谈论、会上演讲、座谈走访等形式进行考察。
小年夜召开汇报会
到达先农坛的当天晚上，毛泽东就在这里召开第一个汇报会。醴陵县农民协会委员长孙筱山为主讲汇报人，毛泽东边听边记，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当孙筱山说到如何捉拿关押大土豪、县团防局局长彭志藩时，毛泽东从椅子上站起来，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你们做得对、做得好，对土豪劣绅的政权和武装，就是要一把撬，连根撬起来，把它（做手势）压下去，压得它永世不得翻身！汇报会开到深夜才结束。
随后几天，他连续听取醴陵县党支部书记和区农协负责人汇报，和大家一起讨论研究发展农民运动的问题，到县总工会考察工人组织和武装情况，为民众运动所700多师生作报告，为工农群众作关于北伐战争胜利后的形势任务的讲演，召开农民和绅士参加的座谈会。
1月28日晚上，在先农坛正殿楼上召开的农运干部调查会上，毛泽东详细听取了各地农运干部的汇报，高度赞扬了农民的革命行动，痛斥了党内外对农民运动的污蔑和毁谤。有的农运干部还汇报了当地土豪劣绅残酷剥削、活活逼死农民的典型事例。毛泽东听后指出，农会工作必须深入下去，进一步做好宣传工作，用典型诉苦的方法，更加深入广泛地发动群众，特别要发动长工这样苦大仇深的人加入农会，由他们当家做主。
此外，毛泽东还深入农民家庭，详细调查研究农民的生产生活情况。
1月30日上午，在县城东门文庙坪，一万多人集会，毛泽东作了题为《北伐战争后的形势与农民运动的任务和方法》的长篇演讲，他根据几天的考察情况，对醴陵农民运动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他说，“农民协会成立半年来，压在穷人头上几千年的封建宗法势力，就被打个落花流水，孙中山致力于国民革命四十年，所要做而没有做成的事，农会几个月就做到了，真是半年胜过几千年！”毛泽东还指出，土豪劣绅、贪官污吏还有很大势力，农民运动任务还很艰巨，革命是暴力，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行动。他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努力奋斗，国民革命就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毛泽东的演讲为今后的农民运动指明了方向，给了醴陵人民巨大鼓舞。
大年三十冒雪调查
在先农坛调研5天后，2月1日，农历除夕，下着鹅毛大雪。毛泽东依然身着蓝布长衫，夹着包袱，撑着雨伞，在县农协委员长孙筱山指引下，从醴陵县城出发，冒着严寒步行25里，到南乡东富寺考察。因为他听说东富的农民运动搞得好，农民把庙里菩萨都打倒了、烧掉了，他要到现场一看究竟。
当晚他在东富寺与南一区一乡农协人员座谈。大年三十，万家团圆，带着对农民运动的探求，对中国革命未来的思索，毛泽东与大家在东富寺度过了除夕之夜。
一乡农会委员长尹锡乾汇报说，土豪劣绅利用人们的封建迷信思想，玩弄封建神权。一些老年人和妇女到庙里求菩萨保平安、减租，农协人员就把菩萨给打了。
毛泽东笑着说，菩萨是农民立起来的，到了一定时期，农民自己会用双手把菩萨丢掉。他指着孙筱山等人说，你们都是教书先生，读过孟子的书，要像孟子说的那样“引而不发，跃如也”，不要包办代替。
大年初一作演讲
次日，大年初一，在东富寺前坪，毛泽东登上戏台演讲，号召大家团结起来，积极办好农会。台下700多农民群众，绝大部分是大字不识的文盲，毛泽东却把革命道理讲得妙趣横生，通俗易懂。
讲到破除封建迷信的问题时，他说：听说你们这里还有人求菩萨减租，信八字、信风水。我们办农会只几个月，土豪劣绅、贪官污吏都倒台了，难道以前他们就八字好、风水好，这几个月就不好了？乡下穷光蛋忽然八字就好了，风水也好了？过去敬了几千年菩萨，冇看到关圣帝君、杨泗将军菩萨帮你们打倒一个土豪劣绅。现在你们想减租，我问你们有什么法子？是信神呀，还是信农民协会？大家纷纷点头，会心地大笑。
毛泽东手指寺院两边的院墙说：河里的沙子是散的，加进黄泥、石灰，用水和拢，羊角耙也挖不进。再比如织布，如果只有几根纱，一扯就会断。纱多了，压上一块大石头，用劲滚也不会断。他用日常生活事例作比喻，深入浅出地启发农民认识到了伟大的革命真理：团结起来力量大，只要加强团结，革命就一定胜利。
2月3日，毛泽东返回阳三石乘火车到株洲，再坐帆船沿湘江而下到渌口。当天下午，毛泽东在孙筱山、渌口农民协会会长胡晋高等人的陪同下渡过渌江，来到南岸许家祠堂，访问了当地几户贫苦农民。晚上，在渌口伏波庙与20多名工农群众代表座谈讨论。第二天，毛泽东离开渌口回到长沙。
通过在醴陵的考察，毛泽东获得了在省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第一手资料，随后不久，他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以详尽的事实，力证农民运动“好得很”，有理有据地驳斥了反动势力和党内某些人对农民运动的污蔑和攻击。报告中提到和引用醴陵的典型事例有14处，一些精辟论述、重要观点，不少是在醴陵考察时获得第一手资料而提炼出来的。
（责任编辑：卫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