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湘江中段东岸(简称湘东)凤凰山山势险峻,路峭林深,山下大道历来是株洲县、醴陵市、攸县、衡东县四县人员往来和商贾出入的交通要道。
清代雍正年间,匪首马足结营扎寨于凤凰山麓,掳掠方圆百里富户豪门以及过往客商,积存了大量金银珠宝。
马足雇请泥工四人、掮工四人在离凤凰山西边临湘江东岸的狮子岭建造地窖埋藏金银。事成之日,马足杀害泥工、掮工就地安埋。唯泥工吴彬预感不祥,提早一天逃离了虎口。他离开湖南,跑到临近江西罗宵山脉山地,隐姓埋名,过着飘泊日子。
日月如梭,一晃过去了三十年。一日,吴彬见到凤凰山下皮箩客(做零担生意的小商),得知马足危害一方,民怨积深,二十年前官府派兵围歼马足,如今,昔日的匪患已成为了历史。
吴彬回到住处,捡了点行装和积蓄,打好包袱,告别住户,径直奔向狮子岭。
狮子岭北靠湘江边因朱熹在这里开院讲学而得名的朱亭镇,东接狮子岭,山长十里(又称长岭)。林深幽静,无一住户,南北都是陡坡。南坡东侧有一户人家,贺母赵氏名淑琼,丈夫早逝,人称贺寡妇,五十岁左右,身边有一子,叫子明,十来岁,吴彬在贺寡妇西侧小坡中建造两间茅草屋住了下来。
吴彬在屋旁前挖一些荒地种红薯等杂粮,粜米为生,一有空就到山上转悠。但三十年人事物非,他怎么也找不出埋窖的位置。这样一晃又过了八年。
吴彬来这里后,垅境中人对这位老头不屑一顾,有他不多,无他不少。倒是吴贺两家互相有些照顾,农忙时节,吴彬去贺寡妇家帮工,给未成年的子明传授点生产技术、管理方法什么的。
吴彬找宝不获,年事渐高,身形佝偻,重病不起,贺寡妇母子送茶送水精心照看,吴彬感激涕流。一日,吴彬把贺寡妇叫到床前说出来狮子岭落住原委,要贺寡妇细细寻找,得宝之后除养家糊口外,多行善事……并从床头摸出二两碎银,交给贺寡妇办理后事。当晚吴彬祥然西去。
贺寡妇安埋了吴彬之后,家里显得十分清静。吴彬临终话语常常萦绕于心,她头脑中摸索着狮子岭山形地貌,一有空就上山踏看,或时铲铲挖挖,遇见熟人,就说:“寻几味草药”,搪塞过去。
一日,贺寡妇信步来到丈夫墓旁,见蔷薇开得艳丽非常,便上前摘了三枝,转身时将半截青砖踢得翻了身,贺寡妇打了个咧咀后,她将蔷薇花枝正正端端地摆在丈夫坟上,合“十”字祷告一番,便回到家中。
坟地远离住房,谁搬青砖在此?坟前的那半截青砖引起了贺寡妇的许多猜测。当晚月挂中天,贺寡妇还在床上展转反侧。月光偏西时分,她在朦胧中看见了堆堆灿烂发光的黄金,看见了锭锭花花的白银,看见了盒盒装着乌乌的玛瑙,看见了颗颗闪闪发光的珍珠,看见了张张写着儿子名字的田契。同时也看见了自己漂亮的青砖楼房,这是她梦昧以求的房子,她在晒楼上凭栏远眺……
红日冉冉从东方升起,儿子子明早在菜园里耕锄,贺寡妇睡眼惺忪地下床。
早饭过后贺寡妇扛着锄头,提着铲子来到丈夫坟旁,在发现半截青砖的地方,斩开荆棘,往下挖去。这里土质松软,三五锄又挖出了几颗青砖,铲挖两尺多深后,发现一只人手骨头。挖了一阵之后,贺寡妇已累得满头大汗,满睑显得格外红润,她理了理短发,顺手刮下额前的汗珠往地下丢去。中午时分,贺寡妇藏好挖出的青砖和人骨头,回到家中。
贺寡妇认定了吴彬临终说的话,以后几日,她领着儿子躲开旁人的注意,悄然无声地挖出了地窖。这是一个“八”字形地窖,外方是人骨坑,内方坎下深处埋藏宝物,十八只瓷缸成一字排布在木炭盒子中。
贺寡妇得了“横财”没有急于显露,三五年中置办了二十来亩砧板田(水旱无忧),修造了一栋精致的青砖楼房,正如她梦中看见的房子,她常去晒楼上眺望,儿子娶当地殷实人家小姐为妻,孙子常绕膝而乐。
儿子子明勤劳耕种于外,儿媳纺织养殖于内,家道兴旺,仓廪充裕,已成为村中富户。一日晚上,贺寡妇关紧大门,把子媳召集于堂中坐于身旁,贺寡妇发话说,你们勤勉耕织,俭朴度日,为母安心,日后仍要以耕织为本,决不松懈。家里还有一点积存,为母想达成吴伯伯遗愿,用于善事为要……
“一切听从家母安排。”儿子儿媳同声回答。
贺寡妇要修石板路,早已成竹在胸,她找到张姓、李姓、卫姓、贺姓几家大姓族长和垅境中乡绅,商量义修石板路事。修路搭桥摆渡是当地人人重视的义举。贺寡妇出资义修石板路很快得到广泛拥护,朱亭路会应运而生。
一时间,从长沙金子湾运来上等麻石(一种坚硬的花岗石),帆船一字排开在朱亭镇码头旁,搬运工蚁拥,凿工在岸上叮当不断,掮工来来往往,一片繁忙。长岭十里山路,上下坡处横铺四尺石梯,中间嵌竖直麻石条,方便手推车过往,其余平地一律横铺设尺宽石条,一年之内十里长岭一条麻石路铺设完毕。
贺寡妇捐资修石板路远近闻名,仿效者众。朱亭路会经费丰厚,第二年又向南延伸十里,第三年再延伸十里,临衡东凤凰山口还有十里由于贺寡妇“横财”已经耗尽,路会经费拮紧,当地居民投工就地开发青石,又花了一年半时间,铺了十里青石板路,朱亭镇到凤凰山四十里石板路成为相邻四县的一大壮举。
从乾隆中叶开始,乡人以贺寡妇为榜样,沿途相继修造了谢家、谭家、邹家、莫家、肖家、刘家等十个茶亭。石板路和茶亭的修建减轻了肩挑手推劳苦乡民的劳累,为商家提供了休息解歇、结伴过境之便利,朱亭石板路一直延续到被公路覆盖之前,凡百年之久。
贺寡妇在世时子生孙,孙生子,六代同堂,发展到二十四行人家,成为当地一大望族。除耕织为本外,后人中有四人乡试上榜,二人省试及第。贺寡妇活到九十二岁,含笑而终。贺寡妇义修石板路的故事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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