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欧阳光宇
如果我理解无误,《开到荼蘼》叙述的是革命者潘汉年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借荼蘼花事喻历史沉重的印迹;荼蘼花开,为春天最后的景象,革命者的生命在悲哀与无奈中走向终结,留给后世一声沉重的叹息。
小说结构采用简约而感性的技巧,用常念和唐可明交替出现的口吻,以第一人称手法,通过两个主要人物的所见所闻所想,来表现那段特殊的岁月。这种结构在保留真实、感染力强的基础上,突破了一个人讲述的局限性。从一老(唐可明)一小(常念)两个人物的视角,感性而细腻地描述了他们的现实与内心世界,又通过这两个人引出其他的人和事,自然而然地推进小说情节,不留刀工斧凿的痕迹。
写革命者题材,若操作不当,容易写成空洞的“说教体”, 《开到荼蘼》没有绕进这个误区,首先,小说的结构布局就表现了不俗的亲和力,加上平易而透着散文美的语言,点染环境,铺展情节,形象刻画那个时代的生活,由生活的点点滴滴,映射出历史的容颜,渲染出伤感、苦涩、压抑却不颓唐的气息。
小说的大环境为茶场,其实是一个劳改农场,在作者笔下,有明暗两种氛围烘托,暗的一面压抑,似有一张有形无形的网,囚禁了人物灵与肉的自由,虽有希望的火花闪过,但终究渺茫;而明的一面,有春天的花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朴实而人情味十足的家庭聚餐,这些都表现出在人斗人的“文革”时期,面临囚徒与狱警的身份反差时,人性仍有热爱生活、向善的一面。
在勾勒出茶场大环境后,作者细描了许多小环境,其中还有场景转移的画面,即从茶场转移到县城,此处进行了历史古迹、人文景观、县话剧团演员排演的客串,增加了作品的层次感,为感伤的基调注入温柔的和声。
小说用近乎散文的表现力,通过大量生活细节的描写,将作品充实得圆润可爱。一开始,描写那个年代的小孩:“毛仔耸着肩,两条青龙在鼻孔下方恶心地缩进缩出。”经历那个年代的读者,会很快找到时代与童年认同感。印象特别深的一个细节,在小说第5章,写到常念的妈妈用牛皮纸给她包书,“透着机关特权的优越”,“每每新学期开课时,班上同学用什么纸包书,家长的职业与地位一览无余,最牛的当属用人民画报纸包书……当然,班上绝大多数是用报纸包书。”如尝一镬之味而知一鼎之调,用学生包书的纸来反映家长的职业与地位,以小见大,表现了那个时期的历史和生活面貌。
小说结构使主要人物的心理活动变得异常丰富细腻,尤其在结尾处,唐可明的生命漫入弥留之际,作者如同给生命信息一个又一个慢镜头,缓缓刻画人物的心理活动,一直追索到生命的意识归于空白。这种写法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也是作者对自己以前创作手法的一个挑战。
小说成功之处,在于作家走进人物的世界,与人物同呼吸、共命运,采集、捕捉人物内心的渴望与呐喊,塑造出有血有肉、性格鲜明、情感丰富的人物。正因为作者自己走进去了,真切感知了其中的“一花一木”,这样才能领着读者也走进去,与人物零距离接触,触摸人物与历史的伤痕,使人在掩卷之余,仍为革命者唐可明的命运唏嘘不已。
(责任编辑:黄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