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国外交官到誉满美国的湘菜王
——记爱国华侨钟武雄先生的传奇人生
周祥新
钟武雄先生1918年出生在湖南醴陵官庄乡桃花村，幼年丧父。他的祖父钟海闾公是醴陵学界最早倡导创办新学的教育家。在祖父教导下，聪慧的武雄打下了深厚的国学基础,1934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三湘名校长沙长郡中学，1938年又顺利考取了重庆中央大学。1938年12月初，他带着母亲从亲友处筹措的29块大洋离开家乡，怀着理想踏上去重庆中央大学的千里征途。
他到长沙，汽车票已涨到75块。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一个到四川梁山任职的年轻军官陈懋林热情相邀，搭木船往宜昌。途经沅江草尾已是午夜，遇上了湖匪。正在危急时刻，不想陈军官是湖匪头领的救命恩人，才有惊无险。但到达宜昌，却足足等了两个星期买不到票，心急如焚。当售票员黄世广得知他是赶往重庆中央大学读书的学生时，马上热情地把他带上了一艘运输军用物资的轮船。抵达重庆时，距离中央大学报到截止日期仅只一日，如果再延误一天，学籍将被取消，他的人生又是另一番摸样。
钟武雄先生一生得益于中央大学的4年学习。在中大，他刻苦努力，成绩优秀，读满了两年英语专业又转入历史系学习，毕业论文是在著名史学家郭延纲指导下完成的《中外不平等条约的研究》。这篇论文主题因当时正处抗日战争相持阶段，而具有很强的时代意义。在中大，他还与学友长沙妹子黄德荣相识相恋并相守白头，传出一段爱情佳话。
1942年毕业后，钟武雄手持同乡、时任国民政府代理参谋总长程潜的亲笔举荐信到外交部情报司报到。程潜总长满怀期望地对他说：“我亦觉得你适合外交工作。我们醴陵武将上百人，校官数不清，但能担当外交官的迄今无人，你去，一定行。我不是为谋私利，而是为国举才。”钟武雄果然不负厚望，踏进外交界不久，就顺利通过考试院举办的全国文官考试，成了一名正式的外交官。1945年7月，盟军总司令部设在日本东京，并且美、英、中、苏分别派军队进驻日本，外交部经严格挑选，钟武雄被选派为“中国军事代表团” 团长朱世明的随行官出使日本。
1948年10月，钟武雄被任命为中华民国驻美国休斯顿领事馆副领事，同年12月中旬，他携妻儿登上西北航空的班机，飞越太平洋，抵达了心中早已向往的美国。想一展外交才能的钟武雄来美国不到半年，因国内局势发生重大变化，国民党节节败退，朝不保夕，领事绾经费来源中断，领不到薪金，一家人顿时陷入困境。可喜钟夫人黄德荣女士果敢坚毅，审时度势，力劝丈夫下决心辞职，做一个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美国这个自由世界，以金钱来衡量个人的价值。钟武雄夫妇一路摸爬滚打，含辛茹苦，先后在休斯顿、旧金山开过冰淇淋店、汉堡包店、修鞋店、玩具店、洗衣店、咖啡饮食店，涉足一个又一个行业，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积累了经验，为后来的发达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20世纪60年代初，台湾经济起飞，中华航空公司向海外拓展市场，筹建旧金山分公司。有中大学历，职业外交官身份，通晓英文，在美国生活了近20年，家又安在旧金山的钟武雄，成为理想人选，被力劝出山担任中华航空公司旧金山分公司的行政经理一职。上任后，他苦心经营，很快打开了公司在美国的局面，他赴美各地组建了新的分公司，作出了令人瞩目的重大贡献。但是，一次他向往已久而又具有神秘色彩的旅行，使钟武雄又不得不再次作出辞职的决定。
1976年，大陆方面鉴于钟武雄先生的身份和任职情况，邀请他回乡省亲，夫妇俩以度假的名义飞往香港，在中央有关人士的安排下，转道澳门由拱北海关进入大陆，再经广州乘火车抵达日夜思念的故乡醴陵。钟武雄自1948年出使美国，28年后母子相逢，百感交集。年近80高龄的老母亲，终于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儿子，不禁放声大哭。返回美国后，“通共” 的阴影罩在夫妇俩的头上，为了不累及上司和同仁，也为了远离这不近人情的政治，钟武雄毅然辞去担任近10年的行政经理职务。在他年近花甲之年，失去了很多应享的权益，这一切与见到了亲爱的母亲相比，他认为值得。
70年代初，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中国，签署了中美《联合公报》，中美关系解冻，美国朝野和举国上下对华舆论渐趋友善，钟武雄看到了一种潜在的商机。他查阅了关于中国饮食文化的大量资料，根据在美国经营速食店和餐馆的经验，研究美国市场在饮食方面的习俗和习惯，确定了自己餐馆经营的三原则：新、特、快。所谓“新”就是推陈出新。他们将两双人格化的小红辣椒作为湖南餐馆的标志，让人一看招牌，就想到了“辣” 。“特”自然是口味要有特点。招牌菜“湖南腊肉”，是钟武雄先生从祖母、母亲那学到的传统的熏制办法，自制而成，其味与市面其他店家的腊肉迥然不同。湖南餐馆突出地道的湖南口味，例如“ 冬笋腊肉”、“ 剁辣椒蒸鲜鱼”、“ 酸辣鸡丁” 等菜式，对于美国食客而言，这些湖南菜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快”是指时间短，10分钟内饭菜一定上桌。湖南餐馆地处旧金山闹市中心，公司众多，白领阶层时间紧，没有太多的时间细嚼慢咽。
口齿留香的湖南土菜，让美国食客开了眼界，一传十，十传百，钟武雄夫妇开的湖南餐馆声誉日隆。后来，他们先后在旧金山开了多家“湖南小吃” 连锁店。1979年1月，美国《时代》杂志介绍了两位中国人，一位是封面人物，中国现代化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先生，另一位就是钟武雄先生。这家世界权威刊物刊登了评价钟武雄先生的文章和工作照，文章标题是《湖南菜王——来自醴陵乡下的“原子弹”》。各种杂志和报刊也都相继向美国民众推介湖南菜，掀起了一股中国湖南菜热。
1981年，由世界厨师联合会发起的评选世界名厨活动，经数月的竞技角逐，中国醴陵湘菜名厨、法国菜名厨、意大利菜名厨、美国白宫名厨，被评为四大名厨，钟武雄先生荣登榜首。这4位名厨的合影刊登在《旧金山》杂志的封面上，被媒体称之为“世界四大名厨”。
“湖南小吃”餐馆成立3周年之际，旧金山市政府要员专程前来祝贺，市长亲自签发了奖状，赞誉“湖南小吃”餐馆的创建为旧金山市的经济发展作出了贡献。钟武雄先生将十余年收集和整理的中国菜，用英文作了系统的介绍，再配上精美的图片，编辑出版，大力弘扬了中国的饮食文化。
钟武雄先生感谢家乡对他的养育之恩，他们夫妇多次返回故乡，多次在长沙和醴陵捐资助学，并为“水稻之父”袁隆平教授无偿捐赠10万美元。钟武雄先生历年来仅向醴陵捐资助教就达300万元人民币。
钟武雄先生年近90高龄，仍一如既往关心天下大事。他热爱祖国，主张民主政治，发展经济，两岸尽快实现“三通”，加快和平统一步伐。认为只有这样，中国才能走富强之路。当外交官的经历使他深刻意识到：弱国无外交的惨痛。
2003年4月，钟夫人黄德荣女士患胰腺癌，不幸逝世。钟武雄先生从悲痛中振作起来，他回到了祖国，定居长沙。
（作者简介：株洲市政协港澳台侨外事和文史学习委员会主任；责任编辑：骆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