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 刚
古代茶陵有座状元桥，据说是因北宋时出了一位状元谭用式后，茶陵士子久久不见金榜题名，于是将文庙屡迁。最后迁入城内，配套建筑中特建一状元桥，并规定只有状元才能从桥过入内谒圣。事也真巧，至清代果有贫穷士子萧锦忠中状元。此桥存至“文革”，在“破四旧”中，将桥护栏推入两侧池中，桥体被填埋。状元桥存在是实，据传的目的也已印证，但又缺少更多的文字依据，只好如题漫话它了。
笔者始见并走过状元桥是1960年8月，被分配于茶陵一中工作，当时状元桥所在的四中并入一中。一中称本部，四中称分部，要跨地上课。去时沿老街道走，笔直的街道突出一半圆形围墙，敞开大门，面向一座古城门。入围墙大门就上桥，进入校门，再进入一石坊门，又见一大殿等古建筑物。返本部后，询问同住一室的老教师刘献功（“文革”中去他所在大队参加“斗批改”，翻阅刘氏族谱载：“刘献功，茶陵州第一位毕业于国立北京大学中文学系”）后，才略知文庙和状元桥的一二历史。退休后又翻阅地方志，考证一些茶陵古文化。
据现能见到的也为最早的明嘉靖四年（1525）版《茶陵州志》（以下简称“明志”）载：“文庙，见学校”（“祀典”篇）；“学在州西二里许。旧志曰：宋宝佑（1253—1258）中在紫微”。“学必有庙，所以教之以孔子之道也”（“学校”篇）。现能见茶陵最后的清同治九年（1870）版《茶陵州志》（下称“清志”）载：“唐贞观四年（630）诏郡县皆立孔子庙。茶学五季以前不可考，今仍旧志，断自宋始”（“旧志”：按“清志”诸多引文之注为《祥符〈1008—1016〉图经》。“图经”为地图加上文字说明，系唐宋时代地方志。“五季”：指“五代”〈 907—960〉时期，“紫微”：从“清志”《茶陵州城图》看，为标志云阳山七十二峰中的第一高峰，在城西约20里。在今一中后山的“自来水公司”和“规划局”，为“紫微街”，都处古城西）。古代文庙（孔子庙）为旧时农历每年二、八两月的第一个丁日在孔庙举行春、秋二祭，称为“丁祭”。茶陵“二祭”由知州（官名，宋代派朝臣主持州政，称权知某军州事，简称知州，明清正式称州的长官为“知州”）主祭，管教育与学校官员陪祭。先日陈列祭器（“清志”上有陈列图样），祭日清晨，官员着官服，至文庙行跪拜礼，由两秀才唱赞礼（相当于后世司仪），宰牛作为“牺牲”。祭后，将牛肉作为“胙肉”，分给州城师生。平时的每月初一日、十五日和孔子诞日，为士子拜谒孔子神主。古代只有官学才能祭孔，故后州立洣江书院内建有“大成殿”（孔子又称为“大成至圣先师”）。茶陵设官学后，宋代就有“谭用式（潞水人），字仁叔，景泰元年（1260），以释褐（脱去粗布衣服，指做官），状元出身。湖北提举”（见“明志”。提举：官名，原意是管理，宋以后设立主管专门事务官职，以提举命名）。这样，谭用式开了茶陵状元的先河。但文庙与学校均毁于“元末兵火”，虽屡迁文庙，但“其科第之乏犹故也”；至明代“丁巳（弘治九年，即1496），知州董豫（江苏人）”迁官学“去州两二里许，曰狮子口”，虽“科第继起不绝”，但仍无状元。又至康熙十年（1671），（这个时间依1993年县志考证，“清志”上不明），知州侯承祚再迁文庙“在城南文星门内，迁修规制并详学校卷”（从清州城图上看，没有官学，只有狮子口洣江书院。符合“明志”：“乡社学，景泰间，四乡俱有之，今废不兴”，“今”，为修志州的嘉靖年间，“废”，废学校形式，“兴”，全办书院），并在文庙前左侧建祀李东阳之“李公祠”，右侧建祀四大学士刘三吾、李东阳、张治、彭维新之“大学士祠”；两祠前建石坊式“棂星门”；石坊前建状元桥（“清志”上无“状元桥”，图因在围墙内也未绘出，为空白）。文庙、棂星门、状元桥三者处同一轴线上。文庙为最高建筑物，左为原有的“考棚”（科举考试场），“尊经阁”（藏朝廷颁给茶陵300多种类的几千册书，“清志”上详列有书目、书名及册数）和“训导署”与“学正署”。文庙后为“后祠”（平房，“分部”时为语文、俄语、史地教研组）数间，分别供奉孔子父母、孔门弟子和亚圣孟子等人木主（死人牌位）。至清道光五年（1845）就读于洣江书院的萧锦忠果中状元（也印证“龙湖献灵”①），志记“萧锦忠，字黼平，道光乙巳，恩科状元。官翰林院编撰”（“清志”：明清以翰林院为“储才”之地，在科举考试中选拔一部分人入院为“翰林官”，负责编纂国史、实录、会要等）。若从时间上计算，茶陵状元从谭用式始到萧锦忠终止，两者相距长达585年，才实现建桥者初衷。
古代说状元为：“十年寒窗苦，一举成名天下知”，说明是十分不易的。“普通高等教育‘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中国文化地理概述（第二版）》（2006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在“人才地理特征”章中，谈状元文化地理，把状元作地方上的“知识代表”（当今则以“教授”为代表）。在历代状元地域分布与列表统计中说：“根据文献记载，我国历史上开科733次，有名有姓的状元615人。目前查到有籍贯的状元493名”。湖南表为：
朝代 姓 名 科分
（年） 籍贯
唐 1 李 棨 827 宁远
2 王世则 983 长沙
3 王 容 1187 湘阴
明 4 黎 淳 1457 华容
清 5 彭 浚 1805 衡山
6 萧锦忠 1845 茶陵
茶陵谭用式，应为未查到籍贯的122人之一。由湖南状元分布看，全省能建或想建状元桥的也不会多，茶陵状元桥在省内乃为罕见物之一。
状元桥处的位置与模样，只能据笔者所见所闻结合“清志”《州城图》和前人介绍综合概其貌，志上仅“文庙”之名，图也仅示个大意。文庙与石坊、两祠和桥均座北朝南。状元桥由一棱角状半圆形赫红石砌围墙由南往里环抱，围墙左右分抵“两祠”外墙角（祠堂门均在围墙外），围墙高约2.5米左右，墙体为不远等距离立石柱竖立；石柱之间为直砌平面墙，由石柱构成棱角状；墙上嵌有各种动植物形状的图案浮雕，系漏花状石板，空隙处可视其中。围墙中有一大门，两侧各一小门，侧门外各立一块高约一米的石碑，上刻“文武官员，到此落轿下马”十个大字，左侧小门上石横匾额上镌刻着“德配天地”，右侧门上则为“道冠古今”，形成配对联语；墙体上端嵌钉着铁制似矛样叉刺，防人攀爬。据说围墙正门，即大门从未开启过，待新状元过桥入庙谒圣，平时人们只能由两侧小门进入文庙。状元桥为单孔式石拱轿，直跨于泮水（池）上（“泮水”：古时学宫前的水池，状如半月形。茶陵志称为“泮池”，但古汉语词典上不见）。桥面平坦，略高于池岸与地面约0.5米，两边有石栏杆，内嵌与围墙相同的石花板。过桥后，经一小段平坦卵石路，为一约10米高的石坊，石坊也为三门，中间大门上访镶嵌一块长约2米、宽约0.7米左右的白色石横匾额，上镌刻着“棂星门”三个大字。大门两侧各一青石狮蹲于石鼓上；过石坊门后才能进入文庙。这些建筑物历经战火和年久失修，除石质部分外，均残破不堪，据1993年《茶陵县志》记：文庙中的大成殿系民国十九年（1930）县民捐款复修，四中作过一次油漆，“分部”时为男生寝室，后又作乒乓球室。至20世纪60年代笔者所见，状元桥与石坊基本完好。围墙已为青砖砌成，仍为半圆形，开一敞门，过桥即进入分部校门，桥就成为围墙大门与校门一通道，“泮水（池）岸壁已裂缝，无法蓄水，池底杂草丛生；池岸两侧各有一老柳树，春天杨柳发叶，柳枝下垂，立于桥面，伸手可及，为入校门一景观。”入校门后仍见石坊，两侧各为2间教室（“分部”作藏图书和阅览室、保管室），形成一四合院。据说是1921年将学正署与考棚等修缮和改建，用为校舍，办起县内第一所中等学校——茶陵甲科师范学校。后几经变更成为分部。“文革”时改办为“城关中学”（今为二中）。在“破四旧”中，拆了大成殿和石坊，状元桥由于是通道，仅把护栏推入两边池内，在城墙上取土填埋，成为一平地。“文革”后为二中，学校改建校门于公路旁，半圆形围墙大门封闭。建女生宿舍楼后，半圆式围子（围墙上仍在二、三块当年栏杆上的石板当砖用砌墙体）内建有一矮小平房，目测平房后墙仅临近桥头，据说未曾开挖过，知道的人也不多，状元桥仍在地下“安息”。
茶陵状元桥虽小，其建之主旨是激励士子成才。“人才是个广泛的概念。各行各业都有能手，都有人才。知识是人才的主要标志”，“古今知识代表——状元和教授，旁及武将”（“文化地理”）是从文化地理角度研究人才成长背景的；若论历史，它之建比古城墙还早近百年，为清式茶陵古建筑之一；若开挖，让其重见天日，并加以修复，护栏与棱角状围墙，也可申报为某级文物保护，并成为历史名城观光线上一景观，从心理角度分析，观光者不仅会“喜欢看”，还会想方设法“过把状元瘾”；再现古城也要讲究“专家可以看”；至于探究茶陵人文地理，就只能另作别论了。
注：茶八大自然景观（俗称茶陵八景）之一为：“龙湖献灵”。在县城北半里许，相传，吴大帝赤鸟八年（245），有龙自南江趋北而去，地陷成湖，湖长逾里，号曰：“龙湖”。谚云：“龙湖坼（chè，裂开），状元出”。元朝时湖涸土裂，李祈应验之。李祈，字初一，元顺帝元统元年癸酉（1333）状元（后皇帝认为是“南人”，即蒙古把国人分成四等，“南人”最低，降一等示榜）。清道光癸卯、甲辰（1843—1845），湖复旱，肃锦大魁天下。清知县谭朗然诗咏其景：“龙潜湖水深，湖干龙欲化，咫尺凌风云，膏雨满天下”。
（责任编辑：钟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