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故乡于我,有一份浓浓的眷恋。那份乡情,如同老酒一样醇香,时时供我品尝。离别的那年,攸县县城,还是那种古朴模样:窄窄的街道,幽曲的小巷;红石阶,青石板;灰瓦白屋,红砖楼房;还有雨打苔基,将古旧的木板门楼,抹成一脸的苍桑。残墙、古井、桑园、菜地、池塘,总抹不掉旧时的记忆。现在呢,面目全变。这次受攸县县委宣传部、攸县文联之邀,回乡采风,所行之处,印象深刻,故记之。
一
洣江风光带上,有两堵白墙。这白墙,不高,也不宽,青石为基,白粉为墙,简单至极。墙头中间略高,两头略低,上盖仿制的青灰砖,像院落的照壁,又如徽式马头墙,但比它们更简洁明快,仿佛不曾修饰地扔在那儿。白墙的颜色,也简单。但简单中蕴含着复杂:粉白、蛋白、银白,好像兼而有之。若要细探它的底色,也难。仔细一瞧,哦,是一种叫人舒心展意的玉白,用手一触摸,还真有点温柔湿润透着一些凉意的感觉。白墙正中,嵌有对角方框,里头又端坐一方框,全漆成紫红色,很是入目,有点明清时江南水乡的韵味。
两堵白墙,相距不远,仅二三丈,若即若离,如同一对孪生姐妹,静静地立在洣水河边,笑看人生世态。它们中间,栽了一棵树。这树角角叉叉,枝桠横疏,翘望着蓝得出奇的天空。其时,几缕云彩,在西天的极处,来回扯动,越扯越细,终于掩藏在无声的余晖中了。洣水河呢,还是静静的流淌着,低声吟唱着一支支古老的童谣。抬头一望,洣水河岸,全是银灰色的石堤栏杆,还有一条宽直的滨江大道,它们中间夹着一条锦绣似的花木带。夕阳余晖,苍松灌丛,绿草红花,好一幅秀丽的风景图。象这样雅洁如诗的画面,在这2公里的风光带上,就有好几处。你一路走来,有一种在花园中行走的感觉。
洣江风光带,又叫滨江风景区,梅城人习惯叫它河边。我在攸县师范任教时,也常到河边走一走,散散心。那时,这一带地势低缓,有大片的河滩。河滩上有菜地、灌木,还有绿得眼痛的草墩。再就是漫滩的黄沙、池沼、水泊子,散落的垃圾、干枝、枯草。洣水河,像一条硕大的绿绸带,绕着古城日夜奔流。如今喽,这儿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以致世居河边的老居民,也不敢相认它了。这一带成了梅城一块美丽的名片。
这几年,攸县县城,实行“东提、西拓、南延、北扩”的战略,不经意就把它改变了面貌。那天,在大巴旅行车里,一脸秀气的讲解员,向我们介绍了一组数字:新辟的迎宾大道,长5公里,宽100米;内环路也是5公里,宽约50米;再就是攸县大道了,还是5公里长,宽约60米。数字是枯燥的,但梅城的秀丽画面,却是实实在在地摆在世人的眼前,供你时时欣赏。攸县大道,早已建成通车。街道平直宽敞整洁,混凝土沥青路面,大街两边,花木扶疏,高楼叠起。夜晚,整个大道,流光溢彩,如同天街。内环路,已基本形成。而迎宾大道,路基已拉通。我们参观时,工地的建设者们,正在架设攸水大桥哩。
想想看,这3条梅城的骨干大道,全线贯通后,将是何等的气势。若干年后,一个“两江四岸,一城四区”城市格局,就会形成,届时“40平方公里,40万人口”的中等城市,将在湘东腹地,拔地而起。工业、后工业社会的经济社会与城市的博弈之道,就会风起云涌,大潮叠起了。那时,秀气四溢的梅城,你赞它是“湘东明珠”也好,赞它为“湘东福地”也罢,都是攸县人的福份,我们这些外地游子,夫复何言!
二
灵龟峰,为攸邑名胜,素有“梅城第一峰”之誉。有人说它得名于灵龟寺。这好像有点不确切。灵龟寺原为庵,相传建于唐代。而现存的灵龟寺,史载建于明末,继修于清乾隆间(1786),时任攸县县令的张健书“梅城第一峰。”清嘉庆《重修灵龟峰记》:“灵龟峰者,攸邑亘古之胜迹也。”我多次游览后,始信之。
这是一座石山,深身圆滚,仿佛一只高梁馒头,不经意地扔在了洣水河边。上下一色,通体粉红。有人说它像一只悬游的神龟,故名灵龟峰。相传古时这座红石山,光不溜湫,不长草木。后来,经不住自然界这只无形巨手的拨弄,居然杂木茅草,茂盛纷披,有些媚妩了。韩愈为文,认为水土会生万物。在这里好像一切不按常规出牌。石峰上无溪无土,竟然遍生竹树。松呀,樟呀,槐呀,还有荷木、梓桑,浑身绿得透彻。竹杂蓬草,更是一片旺绿。这不奇么?临河的石壁上,仿如斧辟,一斧辟下去,留下了大片的光岩板。你仔细一探视,一棵古树伸出一根老枝,有如铜条,在清凉的河风里,发出微微的颤响,直硬刺上碧蓝色的在空,不言不语,惯看春夏秋冬。樟树梓树柞树,浓密交错,不透一丝风,绿得你双目发晕。世间无奇不有,灵龟峰就奇得有些特别,一些生命因奇而更显生机。东瞧瞧,西看看,它就给人这种印象。
大凡天下名山名峰,无不具备雄、奇、幽、秀、险等品性。灵龟峰,独居洣水之滨,海拔并不高,它的气势,不能与天下五岳相比,说它“雄”,有点勉强;说它“险”,好像也非恰当。洣水流经此处,有一小山,与它相依相伴,硬说它“险”,是学士强作豪雄,没有必要。然而,它确有独特的一面。评说天下名山名峰,没有固定的模式,也不要用一把尺子,去定量它们。与众不同,奇也好,秀也罢,就有几分魅力。相传灵龟峰下,整座山是空的,这难以确信。又传言它的峰底,有一石柱,将整个山峰像伞一样撑在洣水河边,这也没有考证。但据老渔民所传,灵龟峰下有石穴,这石穴有多大,也不好说。然而,亿万年来,它就危耸江边,任你风吹浪打,任你沧海桑田,任你战乱动乱,它岿然昂立,不改尊容,独守其节志,这需要很强的定力。它的西头有石牛头,迟行若行的样子,左右企盼,眨一下眼,它不动容,又眨一下眼,它还是不改其性。在万古的空朦中,坚守一份清冷,一份自持。难怪清初有人撰联曰:“灵龟峰,峰上生枫,风吹枫动峰不动;白茅洲,洲边泛舟,水推舟摇洲不摇。”这就是灵龟峰的一份定力,一种特有的奇。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有了这份定力,它何止成为名胜。
灵龟寺,建在它的峰顶,坐向朝东南,不大。前为山门,中为观音阁,右为大殿。封火山墙,面阔三间,占地564平方米。它居然独占灵龟峰顶。我原想沿着山寺,来回走一遭。住持老尼,双手合什,嘴里连唱“阿米陀佛”,她淡淡一笑说:容不下你一双脚板喽。峰岩与古寺相嵌,竟容不下一人行走。这在天下名山名峰中,不多见。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只有武当山的金顶寺,也相嵌无间,但还有小路可供行走。山寺真个“威镇灵峰”了。常言道:天下名山僧道占。这灵龟峰算是最典型的一个。这也是一奇吧!
灵龟峰南边,洣水携攸水,相伴而来,浩浩荡荡,气象万千。历代文人多有吟咏:“最是桃花春涨好,惊涛吹作雪山来”。桃花盛开时节,白茅洲一带,水田漠漠,白鹭惊飞。绿荫丛里,散落一些白墙鸟瓦。风声、涛声、船歌、人语,还有牛鸣、犬吠、鸟歌、鸡啼,灵龟峰独揽这副山水田园风光。“梅城第一峰”,当之无愧矣!
三
云升山庄,有一高大的门楼,高是高矣,但并不惹眼。然而,你走进里面一瞧,全是浓绿的世界。四周有楼群、别墅、小屋、凉亭,中间是一座很大的花园。花园里有人工湖,有溪谷,你仿佛走进了一座偌大的森林。
在我的印象中,30多年前,这儿还是郊野风光。106国道线途经此地,爬上一道坡,又下一道长长的缓坡。砂石公路尘土飞扬;公路两旁的低岗上,全是猪血色的粉石红壤。大跃进时,这儿好像是上云桥石膏厂矿区,矿区废弃后,小岗上栽了不少柏树,到了20世纪70年代初,就长得团团簇簇,一片旺绿了。几条野道,穿过稀疏的柏树林,通向低岗下的冲垅,又远接小岗上的松林中。岗峦、田野、小溪,还有树林、灌丛、茅草,开着米白色的山茶花,总有着粉红色的梦。溪岸边,常常栖着几只白鹭,它们飞起来,盘旋一会,又轻轻地落下去,互相友好地鸣叫几声,在风雨里忙着生活。喜鹊、野雀、叫天子,在这儿凑着大合唱。这儿也没什么村庄,一两栋旧土砖瓦房,爬在长坡下的丁字路口。唯有一所农机学校,与它相邻为伴,守着这一带的清冷。
现在呢,高岸为谷,低谷为坪,一切都变了,变得你不敢认,又不得不认。那天,我们一路走来,有一种在森林里野游的感觉。那些香樟、荷树、桂花木,结成绿地毯,铺在楼房的空坪里。有的绿成一团,碧透得像山中的古岩,粘满了青苔;有的嫩绿如水,仿佛用手一捏,就有满掌的水汽;有的黛绿如玉,恰似天山碧玉,铺上无名野谷。而那些红桎木,如同一个个滚动的大火球。枝叶浓密中,缀着鲜红腥红紫红的颜色。叫你目不暇接,留恋往返。那6000平方米的景观湖,静静地躺在那儿。有文友惊叹道:“这湖水怎么这么黑暗!”说它“黑”,是个含混的概括,大概人见到了新奇的事物后,一时惊疑语塞,就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只好叫它“黑”。
其实,仔细一瞧,这不是“黑”,而是深绿中透着几份黛绿的颜色,阳光一抚弄,咋一望过去,就有点像“黑”的颜色了。湖中有一音乐喷泉,我们去时正在喷珠唱歌,歌声美妙动听,粘贴在湿润的空气中,飘飘荡荡,渐飘渐远,以致于无。不知何时,湖面上渐起微波,有几条小鱼耐不住寂寞了,突然扯破绿的绸面,跳将起来,快速升腾又“扑通”一声,跌入水中,刹时湖面现出一圈圈涟漪,许久不曾停歇。我们看呆了,这才相信这湖水,原来是如此的纯清,纯清得失去了本真的颜色。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定会有一种静洁的境界。
导游小姐告诉我们,攸州大道建成通车后,云升山庄,就择址这一带了,经几年的规划建设,始成如今这个模样,它占地300多亩,住1000余户,4000余人,其中休闲广场就有60亩。这里的楼群、别墅,不算高,墙面也素雅耐看,是较为常见的那种。然而,它的建筑容积率,只有0.9%,建筑密度仅占28%,难怪给人空旷宽敞的感觉。这在寸土寸金的城区,一般人是很难做到的。如今这儿成了绿的世界了。我们常说:“诗意的栖居”,在哪儿呢?大概就在这里吧!杜甫写诗道:“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里居住的多是一些成功人士,望着我们在公园里行走,一脸的喜气,他们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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