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 强
一位诗人,他的头发、眉毛、眼睛和胡子以及笑容里,隐藏着丰富而深邃的思想,那就是宋才逢先生。诗人宋才逢,是思想和理论修养深厚的诗人。读他的诗集《无法离开的城市》(青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7月版),真实地表达了他对城市繁华的认识。歌舞升平后面遮蔽了太多另外的生活,遮蔽了太多不能发出的声音,他的诗歌意义在于“去遮蔽”。
20世纪80年代,宋才逢就已经闻名于诗坛,成为工人诗人。他出身于工人世家,自己也是工人,后来担任厂工会主席,再后成为一家经贸公司的领军人物,于是搁下诗笔。不过商海激荡偏于财富拼搏,难以发掘诗意,诗坛也已落入“边缘”地带。因之,我们多年没读到他的诗作。然而,诗人最终要以诗说话,以诗感染人。何况,他的生活那样地丰富多彩,又有娴熟的诗艺。我们知道,宋才逢的诗创造,是要真实地表达自己的心声。他十分热爱生活,人生经验丰盈,他的诗创作,是在生活中发现、提炼、截取并抓住生活中原初的感动,以此撼动读者。宋才逢一直生活在城市,每每提起,眉宇间花朵般绽放着自豪情绪。然而,城市在以空前速度扩张,乡村渐渐被城市蚕食,不断消解诗意,“遮蔽”已经成为城市文化的特征,城市产生的金钱财富,包含着某种肮脏,如一顿饭吃好几万元的行为,可以毫不经意,弱势群体发不出声音来。诗人在《自序》中问:“时弊污浊的城市,心灵孤苦的城市,身形忙碌的城市,喜怒哀乐的城市,人欲横流的城市,多元性的边缘性的隐秘性的世界性的城市。城市有病,谁治”诗人治不了城市的病,却可以做一些“去遮蔽”的工作,诗也应该在“去遮蔽”上创造意义。于是,就有了《无法离开的城市》这部诗集,对城市生活做“全景式”勾勒,将真实的生活复原到我们的记忆,给我们以震撼和启示。
近些年来,表现城市生活的文学作品相对“失语”,《无法离开的城市》这部城市诗集,突兀地打破了这种沉寂状态,表现城市化的进程在加快(《进入城市》《一种时髦》《一种循环》《工厂等待拍卖》等),在发生蜕变,诗人以敏锐的眼光,表现城市生活的艰辛与幸福:
脚步织出/大街小巷的方便/身形撑起/高楼大厦的雄伟/风雨中微笑城市生活/晨昏里魅力城市生活(《民工潮》)
复杂的城市生活图景,令人眼花缭乱,乃至让人产生迷失情绪(《堵车》《寻人启事》《什么是现象》《一次性的人》《枪响了》《酒后》《医院看感冒》等),更是让读者察觉到,那些被歌舞升平景象遮蔽的残忍生活:
逼债的比茶泡得还久/等退休工资的眼泪不断线/要上岗的女工又白了许多头发/工厂穷得连厕所都抵押了/从那里公布的大小消息/刺刀见红于工人心田(《一种时髦》)
城市在空间上的扩张比人口膨胀更快,几近疯狂的“高度竞赛”,摩天大厦一座接着一座耸立起来,成为现代都市的空间景观。高楼和高楼群成为城市繁华的标志,乃至把“绿色工业”的倡导搁置,以城市“森林化”取代与窃掠大自然。宋才逢的诗创造,表现人类对自己生存环境的关注,而提出一种哲学式思考:
然后从大厅的门一直往上/经历很多窗/看到尖端/三五白云游荡//然后从天蓝一直往下/回忆很多窗/看到大厅的门/一伙人入入出出/ /然后复往上/看--看--看很多窗在摇晃/高楼在摇晃/晃得越来越厉害/ /然后我晕厥下来也/钢筋混泥土/轰然倒塌我身上/死之前/听到何人呢喊我的名字(《长久看一座高楼》)
人类不啻迷失于城市“森林化”,也在给自己创造“城市坟墓”,把自己给掩埋掉。
夜晚或白天,城市朦胧着一大堆存在,醉态的,梦态的,令人眼花缭乱和迷惘。乞丐、饥饿,饮鸩吸毒,黑恶势力种种,也在或明或暗地行走着,举着喋血的旗帜。
褴褛如厚厚的砖墙/城府颇深//剥开伪装露出伪装/脸谱、尘埃描绘的盾//反复拍打痛苦/拦繁华些许停顿/ /手从眼睛里伸出/再伸向都市的眼睛/ /蜷缩作容器/盛放怜悯(《乞丐》)
这里,诗人表达了一种独立的精神判断,高扬人本主义旗帜。诗人心中有爱,让我们学会尊重,不蔑视乞丐,包括不歧视人类底层。“蜷缩作容器/盛放怜悯”,这是诗人营造的“乞丐”意象,这个意象多么低微,但它让我们回到生活现实中来,为我们的国家进步、社会和谐承担应有的责任。
诗人着眼于城市底层被遮蔽的群体(组诗《最底层》),不是表达底层百姓的憎恨情绪,而是展现城市生活的理想之光。在诗人的笔下,城市弱势群体在从容地面对生活,面对自己和他人。靠拾捡破烂生活的少年,拾取“城里人扔掉的并不全是垃圾”,“他为不去做小偷不去乞讨/暗暗自豪得意”(《拾荒的少年》);擦皮鞋的妇女“保持柔软的微笑/不愠不急”,“皮鞋锃光瓦亮的客人付钱时/她小女儿说叔叔为你服务一元钱/客人笑笑去了/她环搂小女儿也笑了”(《擦皮鞋的妇女》);“老鼠在楼下施展掘洞工程/因楼房不会垮/脚旁的洞视而不见/老鼠成群结队院子里散步/大人小孩唯恐避之不及/却无人喊打”,显现出深刻的象征意义,让人警醒。城市底层生活的众生百态,也让人去思考自己生存的问题,饱和着心灵的呼声:“诚心祝福同志们喝的汤/千万莫须有混粒老鼠屎”(《一个卖老鼠药的在演讲》)。
宋才逢的城市诗创造,没有离开人(尤其是底层百姓)对自己生存环境的关注,不设置“安乐椅”,他的诗与生活没有界限,而是对生活的“良知”写照。他的诗站在更高的文化立场上写实,属于那种“超级”的写实,不是“实”的程度,而是“实”的内容能打动人,从而使他的诗作获得了一种独特的意义。
(责任编辑:黄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