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照斌
十几年以前,我就从《潇湘晨报》的“湖湘地理”专栏了解到,湘江有四个著名的江中洲。一个长沙的橘子洲自不必说;一个是位于衡东与朱株洲县朱亭交界的挽洲岛,唐代诗人杜甫在此留有诗作《次挽洲》;还有一个是株洲三桥附近的潦洲岛;最后一个是株洲天元区马家河境内的古桑洲。随后的几年时间里,在有关文史地理资料的指引下,喜欢访古寻幽的我,先后登上这四个江洲,去感受领略其厚重的人文气息与田园风光。
今年“五一”湘江百里毅行途中,我又一次来到古桑洲。史料记载,明朝朱元璋时期,江西人罗政斋从吉水县迁家途经此处,见这里风水甚佳便定居下来,从此罗姓人在株洲开枝散叶,群贤辈出。尤其是第五代的罗瑶善于经商,在当时的湘潭有“罗半城”之称,而且他“急公好义,扶贫济困,远近受其惠数以万计”。更具传奇色彩的是,一次午睡,此公梦见“鱼上树,马骑人”情景,醒来时有老者告知会有贵人相见。凑巧的是,他看见门外有一路人将鱼挂在树上,又有一落魄流浪少年背着木马经过。罗瑶联想梦境后收留了流浪少年,又悉心对其培养。这个少年就是茶陵人张治,后来身居文渊阁大学士(相当于宰相)要职。罗瑶死后,张治知恩图报,特买下当时的“官地鼓磉洲”为其厚葬。如今罗瑶墓已是“天元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罗瑶之子罗典更为了得,是清代进士、大儒,官居三品,曾是乾隆皇帝的老师,担任岳麓书院山长长达27年之久,培养了清代湖南第一个状元——衡阳人彭浚。其事迹被美国著名史学家、汉学家费正清写入《剑桥中国晚清史》。
近代以来,罗氏家族又涌现出罗学瓒、罗哲等革命志士。罗学瓒是毛泽东在湖南一师的同学。1927年,罗学瓒任醴陵县委书记的时候,曾陪同毛泽东考察农民运动,后任浙江省委书记,1930年被国民党杀害。罗哲在1926年经毛泽东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此后一直担任毛泽东秘书,1928英勇牺牲。1956年,毛泽东曾题写“罗哲烈士之墓”,并寄300元为其修墓。
驻足江边抚今追昔感慨良多,正好有人驾船来接游客去岛上的农家乐。我便和驾船罗师傅攀谈起来,当问及岛上居民女养蚕、男打鱼的生活怎么样时,皮肤黝黑,看起来有50多岁的罗师傅却是一脸茫然。他告诉我说,古桑洲上的村民现在深受“两害”。第一害是“三废”。 我知道第一害的“元凶”就是位于东岸的湘潭火电厂,因为两根红白相间高耸矗立的烟窗就在我身后,每天排出的废水、废气、废渣让古桑洲深受其害。有一年西北风劲吹,岛上桑叶发蔫,大量桑蚕死去,剩下的也不吐丝,村民损失惨重。第二害是“挖沙”。这一点也正是我尤为担心之处,在古桑洲附近目力所及的江面上,就有17条挖沙船在作业,河岸裸露的砂场呈现出黄土的本色,与堤岸青翠草木一比,仿佛就像湘江母亲河肌肤上一块块伤疤,那么让人刺眼,那么让人痛心。要知道,江中洲岛要经历上万年的河沙淤积才能形成,这是自然山水对人类的馈赠。然而这些小岛却要面临在湘江版图上消失的命运。前面所说的潦洲岛,曾经瓜果飘香,风光旖旎,岛上居民过着渔樵桑麻的怡然生活,千年的沧海桑田不曾毁灭。但自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大量的挖沙船涌入,由于无序开采,河床遭受人为破坏,在不到30年后,时光就悲情地定格在2009年3月——潦洲岛完全消失在湘江的茫茫水面之中。
独处江心休道孤,
慕名蚕事踏丝途。
野舟枕水临滩睡,
渡客寻机隔岸呼。
横贯汀洲桑树矮,
直插云汉古樟粗。
任凭荣辱随波走,
足下双轮日夜书。
这首诗歌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南省美协会员、株洲市诗词协会理事伍三平女士,专门为古风犹存、风景如画的古桑洲而写的。而如今,这个犹如世外桃源的小洲,还有挽洲岛,却面临着像潦洲岛一样消失的命运。对此,我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这首描绘古桑洲的诗作,绝不能成为记忆中古桑洲最后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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