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逆境中的宋时轮将军
文/陈利明
像宋时轮这样叱咤风云、戎马倥偬、屡立战功的开国上将,在10年“浩劫”中也在劫难逃,受到无情的批判,被扣上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三反分子”等帽子。面对诬陷和批斗,宋时轮毫不屈服,理直气壮地说:“批我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批得不对。我这个‘三反分子’是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主义、反国民党反动派的,难道我反错了吗?”“造反派”逼他一次又一次地写“交代”材料。在他的交代材料中,从不牵连任何人,从不推诿任何一件事,从不给自已乱扣一顶帽子,从不引用林彪的一句“语录”,也从不说“中央文革”一句好话。为此,宋时轮吃尽了苦头。
在一次中央全会召开前,根据“中央文革”头头康生、江青等人的安排,为了达到人数过半、决议生效的目的,就从被淘汰的候补中央委员名单中,临时补进6人充数,宋时轮便是其中之一。谁知报到后一走进华东组,宋时轮立即遭到“炮轰”。
“宋时轮!你当过陈毅两任参谋长,为什么不揭发陈毅?”
“宋时轮,陈毅是‘二月逆流’黑干将,反党反毛主席,你听他说过什么?赶快揭发!”
他点燃一支烟,猛抽了两口,若有所思地回答:“我没准备好哟!”
“你老奸巨滑!”
大帽子一顶顶压来,一个追随林彪的人指着他的鼻子“揭老底”,说:“你要准备什么?你过去讲课开口一大篇嘛,连个提纲也不要嘛!”
宋时轮瞟了他一眼,不软不硬地顶他一句:“我老啦,不行啦,不写出来,就讲不出嘛!”
钢铁硬汉的宋时轮,宁愿再回去蹲牢,也绝不昧着良心加入围剿陈毅的行列。他怒不可遏地顶了回去:“他们都是老帅,是元帅,我没什么可揭发的!”那人说:“你要考虑后果!”宋时轮不屑一顾地说:“我老了,随你的便吧。”说完拂袖而去。
在10年“文革”浩劫中,宋时轮将自已经受的磨难置之度外,时刻关心、爱护仍处在患难中的战友,体现了一个无产阶级革命家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更重的博大情怀。
宋时轮与张爱萍早在1932年的中央苏区时期就相识相知。1974年“八一”前夕,张爱萍正在福建治疗“文革”中在监狱致残的腿伤,忽然接到中央军委办公厅通知,要他参加在北京举行的建军47周年纪念活动。当天,中央军委便派专机来闽接张爱萍回京。
张爱萍回京后的一天晚上,宋时轮到招待所找到了张爱萍。“文革”初期张爱萍全家就被造反派扫地出门,他回京后只好住在招待所里。宋时轮开门见山地说:“别蹲在家里‘修行’了,该‘出山’了。”
张爱萍在“文革”中受到非人的折磨,在监狱里已是九死一生,他已失去了重新‘出山’的信心。当宋时轮这样一说他连连摇头。时任军事科学院院长的宋时轮向张爱萍幽默地说:“到我那儿去吧,院长、政委任你挑。你愿当院长,我就当政委;你愿当政委,我就当院长。”张爱萍说:“我这个人又不懂科学,怎么能到军科院去当院长、政委呢?”
宋时轮风趣地说:“你扯着胡子过河——牵(谦)什么须(虚)呢?我对你还不了解吗?”临走时,宋时轮又强调说:“你再考虑考虑,和尊夫人商量商量,我等你的回话。”张爱萍还是没有信心:“算了,感谢你的好意和关心。”宋时轮不甘就此罢休,“威胁”道:“算了?我告诉你,你要不答应,我就到叶剑英元帅那里去要你。”
没几天,叶帅还真的找张爱萍谈话了,说宋时轮早就向他报告,要他到军科去工作,但张爱萍还是婉言谢绝了。
宋时轮病逝后,张爱萍十分怀念他,时常谈起他,有时也后悔在他生前没有多送几瓶茅台给他,反而劝他少喝几杯。感慨之余,张爱萍挥就了一首诗,悼念于危难关头关心自己的老战友宋时轮:“沙场百战扬神威,桃李万株正芳菲。笑声常洒真情在,君伴春风带醉归。”
宋时轮与廖汉生,早在1937年红军进行抗日整编时,两人就在同一个团工作,宋任团长,廖任副团长。
1973年11月28日,宋时轮来看望“文革”初被打倒的北京军区原政委廖汉生。患难之中重逢,两人话语依依,但宋时轮更关心的是廖汉生以后的工作安排。宋时轮建议廖汉生到军事科学院去工作,并说如果他同意的话,他立即向中央军委写报告。在“文革”中,廖汉生被打倒,靠边站已7年之久,渴望为党工作的心情十分迫切,当即表示:“行,我愿出来重新工作,仰仗你为我多多美言。”
为了以遂其愿,宋时轮首先向当时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的副主席叶剑英元帅报告,建议廖汉生到军事科学院去当政委。叶帅听后很高兴,当即表示:这个提议很好,你们主动要廖去当政委,我在中央军委就好说话了。在征得叶帅同意后,宋时轮立即提请军事科学院党委进行研究。军事科学院党委通过后,即向中央军委写了报告,中央军委很快批准了此事。
莫逆之交见真情。廖汉生终生不忘宋时轮的关爱之情。不久,中央军委正式发了文件,任命廖汉生为军事科学院政治委员。事后,廖汉生才了解到,宋时轮为他出来工作费了不少心力,甚至冒了一定的政治风险——当时“四人帮”还在台上兴风作浪,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千方百计阻挠老干部解放和工作,而宋时轮大义凛然,挺身而出。
1973年12月到1975年2月,廖汉生在军事科学院担任政治委员,与宋时轮共事了一年多时间,对宋时轮的高贵人品有了更为深刻的感受。1974年1月,“四人帮”精心策划,多次召开中央机关和驻
京部队领导干部“批林批孔”动员大会。在会上,他们大放厥词,以“批林批孔”为名,行反党乱军之实。在会后,他们又把手伸向中央和军队的领导机关,拉帮结伙,制造混乱。宋时轮对此早有觉察并进行了坚决抵制。1974年2月,在军事科学院党委开会研究开展“批林批孔”运动问题时,宋时轮不顾风险,在会上带头谈了自己的看法和态度。他说:“这次斗争的矛头是指向老干部的。我们一定要听中央军委的指示,即使是第二次被打倒也不能跟着风跑。”宋时轮说出了大家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使院党委一班人很快统一了思想认识,这对后来军科院保持稳定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为了安置和保护更多的老干部,宋时轮还处心积虑,把其他几位老同志要来军事科学院工作,其中包括曾和他有过矛盾的人。到军事科学院工作的这些老干部,大多是过渡一段时间,宋时轮一个一个地把他们要来,又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送走,仅政委就先后送走了4人。他这种敢于斗争、关怀同志、不计得失恩怨的精神和胸怀,令老战友夸赞不已。
宋时轮对老干部的亲属也关怀备至,使不少在“文革”中受迫害的老干部亲属得到了妥善安置和照顾。陈毅元帅遭迫害后,夫人张茜被株连,身心受到严重摧残,以致患了重病。宋时轮根据叶帅的示意,积极斡旋,将她调到军事科学院工作,以后又多方求医为其进行诊治。他这种关心他人的深情厚意,使张茜甚为感激。
(责任编辑:陈益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