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清麟
官至礼部尚书之唐代贺知章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其感情自然、逼真，人情味醇浓；语言平淡无雕琢，却哀婉动人心弦，另有一番情趣……
老贺可是大官呢。在外做官数十年，又是大诗人，按道理“普通话”应该纯正，理所当然已杜绝了“乡音”哩！可他竟“乡音无改”，这当然不能说是什么优点，但笔者思忖，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既可说明家乡山水打下的烙印让人一生难以去除，也可以说翻身不忘本，属情理之中。因已成人外出，想彻底改掉乡音，其实也非常难，带点“乡音”的外地话，听起来有时更亲切、更有韵味。当然能改谁都想改，可成人后再外出，“山不能为大匠别生奇木”，要想改得字正腔圆，并不是每个人能够做得到的，故而人讲话带点“乡音”本无可厚非。可生活中总有些人，为了证明自己超凡脱俗，逮住他人或同乡在与外地人谈吐中带些“乡音”而“捷足先登”说：某某乡音很重。实际上同是一地人，更能听出同乡人讲外地话中的“乡音”，这并不需要多少高明。可他抑或她非要显得自己已变成了外地人就不敢恭维了。其实有些人不仅“乡音”重而且无论讲外地话或普通话都有“邯郸学步”的影子，不但外地话或普通话讲得不伦不类，而且家乡话里如按汉字读音本只音调有别而已，可用外地不标准腔讲却丈二杆子打不着边。如此而论，真顺应了老家的俚语：“自己不晓得自己丑，田螺不晓得屁股扭。”才真正是可悲！
谈及此话题，我自己也常检讨。人到外地，能“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当然梦寐以求。进城前，我只去过一次县城，因听大队广播有许多字听不懂，更兼地处湘南，偶有收音广播可动辄收到或“跑台”到广东人民广播电台，那不是外语却难于外语，没有天书却胜过天书！我听或讲外地话的底子，还得感谢读高中时的老师们。语文课陈老师，虽本地人却“霸蛮”讲普通话；省会分配来的化学李老师讲长沙话，醴陵籍唐老师当了一段时间班主任，他们的“乡音无改”的外地话，算是为吾等听外地话启了蒙。
进城的我去广州求学，同学中的普通话都属小儿科，况太多天南地北“乡音”夹杂，加之老师大多是粤、川、闽、湘等地人，本想改成一口标准普通话，可二十几岁了，实则是“麻袋上绣花——底子太差”。但自信自己一直很努力，力争为自己一生抱定的“做官要成为一个好官，做老百姓亦要做个好老百姓”的理念，想学什么或做什么都想弄到最好，于是乎在学外地语言方面也非常努力，应该说效果不算最差一级的。记得学校毕业分到工作单位，因从农村直接到了全员讲“外地话”的环境，我的“外地话”还算讲得不错，可后来受到工人师傅“批评”，说几个分来的学生搞调度，讲话嘴里像“含了什么东西”更兼戴眼镜显得与工人格格不入，在那个还“讲政治”和工农一家时代，这可是大忌！
由此，迅速转换角色，与工人师傅尽快打成一片；再后来，家庭成员中增加了一位会讲家乡话的角儿。久而久之，家乡话回归到了自然，而外地话中夹杂着“乡音”越来越重，讲普通话因“桐油罐内装过桐油”能彻底清除“乡音”吗？尤其从小到大没学过汉语拼音，有些字本来用家乡普通话时也未读准，如此拉拉杂杂多维组合出来的外地话可想而知……
但不谦虚地讲，真要在大场合讲普通话，虽同乡外地人可一听就知“阿拉”是什么地方人，但真正外地人听起来，我绝非是讲外地话中等偏下族！
前几年有幸听过孙中山先生的演讲录音，他的粤音普通话比今天的许多广东人讲得地道，这也可能是语言环境的缘故。如你从未外出过，突然来到在一定时期内没有一个同乡人的地方，那学外地语自然会学得地道些。可如今同乡遍地，且外出一年半载又回来，更兼电话架接的空中话网，还有不少相声小品方言与电影、电视作品伟人也讲带有浓重“乡音”的普通话，且看电视听新闻领导作报告或被采访也难“脱俗”，故而要想“根正苗红”讲一口纯正“普通话”的人会愈来愈少，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如此这般，话不得不回到开头。语言是交流思想、感情的工具，我们没有必要墨守陈规，非得一字不改地讲“乡音”，像我有个管企业供销的领导者同事老讲他们家乡话，我说与全国各地人打交道，能不能稍改改话，他竟说，我要改了家乡话我就不是某地人！好在那些年是卖方市场，逼得用户“听他的话”，换到如今太多产品都是买方市场，那可不是个小问题呢！
“好风凭借力，送尔上青云”。我们做任何事，不能走极端。就像我在广州呆了四年，因拒绝广州话，如今去广州公差，同行说你在广州几年，应该会讲广州话，广州朋友也一见面用广州话以缩短距离，可我惭愧得很，想想，当时要是学点广州话又有什么不好！
人，有的潇洒，有的文静，有的诙谐幽默，有的不苟言笑，形形色色，才演绎出时代精彩。我们谁都希望在外地讲话时少带或不带“乡音”，然与其讲面目全非让人难懂的外地话，还不如有带点乡音的外地话，真正的乡音也没有什么不好！有谁能用三个字普通话达到四川话“雄起来”的效果呢？！
（责任编辑：黄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