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立人
《湘东文化》2009第四期发《对语显文思联语坦胸襟》介绍李东阳楹联一文，读来颇有文采和兴味，获益良多。但叙李东阳与程敏政于采石矶游览时联句“五风十雨清明节，二水三山李白诗”时，释“二水”为李白《渡江门》中的“故乡水”、《望庐山瀑布》中的“瀑布水”，释“三山”为《蜀道难》的峨眉山，《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天姥山，《望天门》中的天门山，似欠妥贴。
一则李白有诗900多首，吟山唱水者夥矣，如《咏苎萝山》、《独坐敬亭山》、《峨眉山月歌》、《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宿五松山下荀媪家》、《登敬亭山南望怀古赠窦主簿》以山名篇者等等，信手可拈。程敏政对句之“二水三山”何以是《渡江门》等5首，惜作者未予深究。二则李白《望天门山》的安徽“天门山”，是和县境内的“西梁山”和当涂县境内的“东梁山”的合称。“天门山”是两座山，故《望天门山》有“两岸青山相对出”句。若释“三山”出自李白的以上三首诗，于山不止三座。三则《对语显文思联语坦胸襟》论“五风十雨”出王充《论衡》书的一篇之中，“二水三山”亦出宜李白某一篇才更切事与情。准此，则程敏政的“二水三山”宜为出 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山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登金陵凤凰台》之“三山”在南京市西南长江边，因三峰并列、南北相连而得名。陆游《入蜀记》卷一：“三山，自石头及凤凰台望之，杳杳有无中耳。及过其下，则距金陵才五十里”。“二水”指秦淮河流经南京后，西入长江，被横截其间的白鹭洲分为二支。白鹭洲是古代长江中的沙洲，在今南京市水西门外。洲上多集白鹭（今已与陆地相连），故名。
李东阳与程敏政于采石矶游览一事，出《明史卷二百八十六 程敏政传》：程敏政(1445——1499) “[弘治]十二年与李东阳主会试，举人徐经、唐寅预作文，与试题合。给事中华昶劾敏政鬻题，时榜未发，诏敏政毋阅卷，其所录者令东阳会同考官覆校。”(又见焦竑《国朝献徵录》卷三十五)此为李东阳平生三次短暂的离京外出之第二次。是以翰林院侍讲的身份，兼任应天府(南京)乡试考试官。依例，李东阳与程敏政主持南京乡试之前不可远游游。考试完毕，李“延访燕会，或登名山，历胜地，辄有诗”。还舟北上时，“遇石头，沿大江，绝长淮，观吕梁百步之壮，溯天津潞河之深，远归眺太行，数千里萦抱不绝，于是尽得两京之形胜，神爽飞越，心胸开荡，烟云风雨之聚散，禽鱼草木之下上开落，衣冠人物、风土俗尚之殊异，前朝旧迹之兴废不常者，不能不形诸言。”(李东阳《北上录自序》)所记游历未提及程敏政。故李、程共溯长江而游今马鞍山市的采石矶于史无据，而居南京时同游并联句南京燕子矶更合情理。
南京金陵凤凰台是南齐大诗人、宣城太守谢朓十分钟爱的地方，他曾筑室山南而居，谓之“山水都”，后人称为“谢家青山”。诗仙李白 “一生低首谢宣城”，登金陵凤凰台而感慨不已，遂有“宅近青山同谢公”的夙愿，亦有“三山半落青山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的佳构。两人吟咏之际，程敏政联想到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也就很自然贴切。慨李、程工余唱和，也可证诗家之心如大江滔滔，不可断流。
（责任编辑：黄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