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栋华
曾对佛、道之徒颇有些排斥、有些厌恶、甚至有些鄙夷呢。
常常不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从本已困顿的经济中,仍挤出一份虔诚的香火,默默地贡给这青观古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于本已寂寞的生活中,还育出一种更深的寂寥,幽幽地献于这青灯古佛?
常常不悟:这些总是缭绕于一片虚空之上的袅袅青烟,这些总是消失于一片虚无之中的钟罄之音,这些永远凝视着一片虚幻之境的泥木之身,为什么能吸引如此多的深情注视?为什么能吸引如许多的虔诚跪拜?
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坐着小车,顺着大道,我“登”上了那个伟大的行者徐霞客曾于冰封的日子里,用斧头开路,用双脚丈量过的古南岳——茶陵云阳山。
然而,我之登云阳,与其说是来寻芳探幽的,不如说是求释疑解惑的。
面对我的疑问,路上的香客多茫然不能作答,独一老者慨然而叹:世间之人忙忙碌碌,有几个能静下心来倾听你的烦恼,不如对这些慈祥的泥菩萨、安宁的木尊者诉说诉说;世上之事纷纷扰扰,有几件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不如到这些清净的寺庙里、清幽的道观中宣泄宣泄。
听完我的疑惑,观里的道者皆笑而不语,有一居士娓娓而言:我每次上山,看着这里的雾、这里的云、这里的岩、这里的石、这里的树、这里的草、这里的池、这里的泉、这里的鸟、这里的鱼,身上的那些疲惫自然抖落下来;再看看这些飞檐耸壁,听听这些暮鼓晨钟,品品这些素粮净果,心中的那些泥沙自然荡涤干净。
哦,佛虽无言,那些人间的纷争却在这里尘埃落定!道虽不语,那些失落的心灵却在这里得到抚慰!这或许是佛因之不灭、道因之长存的原因吧。
哎,科学使人更快地抵达幸福,也使人更深地陷入痛苦。佛道之门,为被扭曲者燃一柱清香,为被欺凌者敲一声木鱼,为贪婪的人性留一处清净之地,这或许是这些年佛因之而兴、道因之而盛的因缘吧。
唔,佛道本无形,那一座座凝望着远处的山峦,那一处处缭绕着云雾的峰岫,又何尝不是为我们这些世间的迷者、茫者、狂者、妄者、狷者、诈者、虚者、伪者、痴者、愚者而呈现的一尊尊道、一塑塑佛呢!
呜呼,有人望峰而息心,有人登山而欲旺,亦人性之异,人命之殊,岂可强求哉!
下得山来,车已在喧闹的路上穿行,心却还在那山上徜徉,在那林间溜达,在那雾里徘徊,久久不愿下来。
然而无妨,我已经有了在云阳山上悟出的“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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