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佐棠
范旭东（１９８３－１９４５）原名源让，字明俊，后改名锐，字旭东，1883年10月25日出生于湖南省湘阴县(今汩罗市范家园)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幼年丧父，后随母及兄范源濂迁入长沙定居。范源濂与蔡锷等胸怀救国大志，在长沙时务学堂勤奋学习，半工半读，成绩名列前茅。范旭东读私塾并随兄经常出入时务学堂。戊戌变法失败，梁启超、范源濂逃往日本，范源濂后又从日本潜回长沙进行革命活动，后来带着弟弟范旭东前往日本。1900年范旭东在日本清华学堂学习日语，补习功课。1905年毕业于歌山中学，同年考入岗山第六高等学堂学习医学，1908年入日本京都大学学习应用化学，从而奠定了终生志向——化学工业，立志“工业救国”。1910年他在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毕业，留任专科助教，是年与秋瑾的同学，即长沙的许馥结婚。1911年范旭东回国，次年在财政部制币厂任职。他看不惯该厂的贪污腐败，仅干了两个月就辞职了。1913年，范旭东赴欧洲考察盐化工业。在英国考察用苏尔维法制碱的卜内门工厂时，不让进入现场，仅参观了锅炉房，这对他是一个最大的刺激，使他原来在日本求学时代树立的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创业思想变得更加坚定。
一、创办中国第一座精盐厂
为了创办中国第一座精盐厂，范阳东亲临塘沽调查，这里有丰富的盐产，有方便的海陆交通，附近的唐山有煤矿，塘沽是以盐为主要原料的化学工业基地。
为了筹集资金，成立了由范旭东、景学钤等七人为发起人，梁启超、范源濂等九人为赞助人的筹建班子。1914年11月至1915年3月，召开了四次筹备会议，到1915年4月召开第一次股东会议时，实收股金4.11万元。在塘沽购买土地16亩作为厂房基地。范阳东还负责购买机器设备。1915年10月，精盐工厂建筑安装工程竣工。1915年12月生产出纯净、色泽洁白的精盐，它是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改良食用盐质。范旭东希望精盐工厂长久发展，遂命名为“久大”精盐厂。鉴于天体中的海王星自强不息，遂设计精盐为五角形海王星牌，它奠定了我国民族盐化工业的基础。精盐生产出来了，但主管方面只允许久大海王星牌的精盐在天津东马路设店行销，离开此地行销，就叫“越界为私”。范旭东深知，不解决行销问题，久大的生存和发展将受到很大的威胁。为此，范旭东多方联系，不畏强暴和绑架威协，坚持斗争，终于解决了精盐的销路问题和原料问题。
1922年的华盛顿会议决定，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各项权利都要归还中国，其中包括日本在青岛的盐场和制盐设备。范旭东胸怀爱国之心，积极组织青岛盐商共同集资成立了永裕盐业公司，下设永大、裕大两厂，收回了日本在青岛的全部盐厂，每年并卖给日本25万英吨精盐。
1925年，久大已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精盐企业，资本由原来1915年的4.11万元增至250万元，产量由最初时的1800吨增至3万吨，产品行销国内外。
二、创办中国第一座永利碱厂
1918年11月，范旭东在天津创立了永利制碱公司。范旭东积极筹款，得到银行、官员、议员、盐商各界人士的支持，久大精盐厂很快成为制碱公司的最大股东。1920年9月农商部批准了永利制碱公司注册，公司可设工厂于塘沽，资本总额为银洋40万元。1921年6月，侯德榜在哥伦比亚大学毕业，获得化学博士学位，并应范旭东的聘请，拒绝了美国优厚待遇的聘用，于是年10月，离开美国回到范旭东的制碱公司任工程师。永利制碱厂建厂工作和生产是在艰难的条件下进行的。1924年至1925年，生产出来的碱，质量没有达到标准。侯德榜等找出了碱不合格的原因，是因为机器受到氨气和碳酸气的侵蚀生锈所至，故对部分设备进行了改造。1926年6月29日，永利制碱公司生产出了“红三角”牌永利纯碱，日产达３０吨以上，畅销国内外。
1926年8月，在美国费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上，中国的红三角牌纯碱，荣获金质奖章，博览会评价红三角纯碱是“中国近代工业进步的象征。”1930年，红三角牌纯碱又获得比利时工商博览会金奖。在范旭东主持下的永利碱厂获得成功，为我国民族化学工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永利碱厂已能够生产三碱，即纯碱、洁碱、烧碱，用于民食和医药、造纸、染色、玻璃、肥皂、人造纤维等工业。中国的制碱工业，以雄伟英姿屹立在世界化学工业之林。
1933年，侯德榜的《纯碱制造》一书，在美国纽约出版，它像一柄重磅铁锤砸开了苏尔维集团封锁了70多年的锁链。美国化学家威尔逊教授称赞说：“《纯碱制造》是中国化学家对世界文明所做的重大贡献。它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人民有志气，有能力登上科学技术的高峰。”
三、创办中国第一座硫酸氨厂
1933年11月28日，实业部致电范旭东：“本日院议通过硫酸铵厂由你办理，惟附限一年半内成业之决议，特此通知。”1934年，永利在南京创办了硫酸氨厂。范旭东、陈调甫负责敲定硫酸氨厂厂址，侯德榜负责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李烛尘负责久大、永利两厂的管理工作。范旭东还日夜忙着筹集建厂资金，上海、浙江、金城、中国四家银行答应给范旭东1200万元建厂借款。范旭东决定将永利制碱公司更名为永利化学工业公司，并决定永利化学工业公司发行债券550万元。
范旭东选定距南京下关码头20里的卸甲甸作为厂址。1935年初美国氨气工程公司完成了设计绘图工作，白斯脱赴南京卸甲甸，指导建厂房安装机器工作，建厂工作很快就顺利地完成了。
1937年2月5日，永利硫酸氨厂在卸甲甸生产出了第一批硫酸氨，硫酸、碳酸和流体阿摩尼亚等化工产品，填补了我国化学基础工业的一大空白。永利硫酸馆厂利用高压合成的生产原理进行生产，工艺复杂，设备精良，投资庞大，其工业水平号称“远东第一”。
四、创办中国第一个民营化工研究机构
范旭东认为中国化工事业的发展，科学研究应该先行，并需培养大批科技人才。他筹备成立了一个研究社，1920年，经哥哥范源濂介绍，孙学悟担任社长。此人于1905年留学日本，参加过同盟会，回国后入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1911年入美国哈佛大学获博士学位，1920年入英国人接办的开滦 煤矿公司任总化工师。范旭东曾“三顾茅庐”去见孙学悟，对他说：“身为炎黄子孙，却为掠夺自己祖国资源的人服务，您能理解这种痛苦吗？”孙学悟深为感动，答应了范旭东的请求，离开了英国人经办的开滦煤矿，直奔塘沽。
1922年，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在塘沽正式成立，研究社的社徽是园形的，外圈是代表工业动力的齿轮，内圈是互相涵抱的“致知”“穷理”与“应用”。范旭东称：黄海“应该是我们的神经中枢，它不属于永、久两公司，而是与两公司平行的独立的化工学术研究机关”。
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是中国第一个民营化工研究机构和新型化工研究室，耗资十余万银元，设在久大精盐厂附近，能供给100位化学师研究使用。研究社有定量分析室、定性分析室、动力室等，并附有图书馆，购到各国有关化工等方面的书籍5000余种，专门杂志10余种。
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成了久大、永利两个公司的智囊，科学技术的参谋部，有力指导与支援了生产上的技术问题。以后还在发酵与菌学、化学肥料、有色金属、冶炼和制盐化学与医药等方面做出了开创性成果。研究社创办了《黄海发酵与菌学》双月刊，培养了一大批科技人才，正如周恩来所说：“永利是个技术篓子。“
五、创办永利川厂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后，日本占领了华北，同年8月13日，日本侵略军向上海进攻，之后占领了上海。日本派刁根向李烛尘说：“日本兴中公司要与天津塘沽永利‘合作经营’。”实际上是要霸占，刁根叫李烛尘签字，李烛尘忿怒地说：“哪有强盗抢东西，还要物主签字之理？”范旭东立即电告李烛尘：“宁可玉碎，不求瓦全”表达了中国人民抗拒日寇的大无畏的爱国精神。
1938年，范旭东选定四川键为县泯江东岸五通桥的老龙坝作为永利川厂的厂址。老龙坝附近出产食盐、煤炭、灰石、耐火材料等。水上交通十分便利，因此老龙坝改称为“新塘沽”，永利川厂包括制碱厂、炼油厂、翻砂厂、机械厂、陶瓷厂、土要工程处、煤矿、600千瓦发电厂、试验厂、深井工程处十个单位。
制碱厂需要盐，就在自贡建立了“自贡模范食盐厂”。但井盐的利用率只有75%，而苏尔维制碱法不适用于用井盐制碱。黄海化学研究社社长孙学悟着手研究井盐，他在乐山发现一些人患有“趴病”，很快就死亡了。他研究其原因是因为吃了井盐，因为含有钡，有些人吃了就会中毒。他为井盐安装了用硫酸钠除钡的装置。从此以后不再出现“趴病”，造福于人民，老百姓千恩万谢，当地政府也大加赞誉。
范旭东提示新塘沽要建立候氏钏碱法实验室，经过几年的努力，到1941年春，候德榜经过分析2000多种样品，做500次循环试验，候氏制碱法宣告成功，将盐的利用率提高到98%以上，同时可以直接把氯化铵充作肥料，可以与合成氨工业相联系，新的制碱法和氯化锭两项成果，把制碱与合成氨结合起来，增加制造效能，成为联合企业。候氏制碱法，使苏尔维制碱法、查恩制碱法、路布兰制碱法都相形见拙，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
1942年新塘沽传出永利开凿深井成功的消息，深度已凿至3500尺，除发现天然气、石墨外，还找到了黑盐，首产量极丰。黑盐的出现预示迎来井盐生产的新纪元。永利川厂建立后，极大地支援了抗战，解决了民生的重大问题。
六、战后复兴旧厂建设新厂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裕仁广播《停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旭东作出了战后宏图，修复旧厂建设新厂。
战后第一年修复旧厂，建设新厂：1、扩充塘沽永利碱厂；2、修复南京卸甲甸铵厂；3、完成互通桥合成铵工程；4、建设五通桥硝酸及硫酸厂、硝酸铵及硫酸厂。
战后第二年、第三年要建设的新厂：1、株洲水泥厂；2、青岛食盐电解厂；3、株洲硫酸铵厂；4、株洲炼焦厂；5、株洲玻璃厂；6、南京新法制铵厂。
范旭东曾在株洲等地建永利湘厂。1931年9月亲自到株洲考察厂址。陈调甫率联合调查组于1931年10月至12由上海抵株洲、常宁等地分析调查焦和萤铁矿质量、储量及分布情况，同时进行厂址勘察；1932年2～3月，又到株洲进行调查，为将未建厂搜集基本资料。1933年11月，侯德榜与陈调甫到株洲进行复勘。范旭东计划在株洲建设4个工厂，选定地址，征购土地并已动工，但在修建了永利码头、永利水塔、发电厂厂房和仓库等后，由于宋子文主持的银行不予贷款，永利湘厂终未建成。解放后，侯德榜代表永利将其在株洲的财产献给了株洲人民，1963年他以全国人大代表身份到株洲等地的磷肥工业和磷肥肥效试验基地考察，不久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从生产和使用两方面谈钙镁磷肥的调查报告》，倾注了他为发展我国化肥工业的一番心血。
范旭东毕生以“从事工业救国”为志愿，曾经拒绝出任国民政府部长职务。他在国民参政会任参议员时，常与周恩来、林伯渠、（下转第５2页）（上接第５0页）董必武等中共高层领导有过多 次来往。1944年，范旭东与共产党组织有联系，化名龚再僧的在国统区工作的中共地下党组织负责人龚饮冰，为帮助范旭东实现“战后宏图”，与之共办私营建业银行，并在重庆开业。
1945年9月17日，毛泽东在与国民党谈判期间，于重庆桂园举行茶话会，招待实业界人士，经周恩来介绍，范旭东会见了毛泽东。毛泽东紧握范旭东的手真诚地说：“等国内实现和平后，欢迎您到解放区办工厂！”范旭东非常激动，认为“中国的未来，看来只有中国共产党才有希望。”
1945年10月，范旭东因黄疸病与脑血管病同时发作逝世，享年62岁，重庆各界联合召开了追悼大会。11月13日，有关方面再次组织“陪都工业，文化界人士痛悼范旭东先生大会”，沈均儒、郭沫若、章乃器等著名人士参加。毛泽东在挽联中写道：“工业先导，功在中华。”周恩来、王若飞的题词是：“奋斗垂卅年，独创永利、久大遗恨渤海留残业；和平正开始，方期协力建设，深痛中国失先生。”朱德、彭德怀则有：“民族工业悲痛丧失老斗士；经济战线恍佛犹闻海洋歌。”50年代中期，毛泽东在谈到中国工业的发展时，教导人们说：“讲化学工业，不能忘记范旭东。”范旭东是我国爱国的实业家，是中国化学工业的先导。他的工业救国、富国裕民的理想，在我国民族工业发展中的开拓创新精神，在创建化学工业中与列强的抗争勇气，一生为中国化工事业的鞠躬尽瘁等，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责任编辑：骆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