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良 言
卑人感恩1977年那场曾停辍10多年的高考，让我这湘东南安仁县山沟里的农民，一夜之间实现了从“草鞋到皮鞋”的蜕变进了城，至今近40春矣！
从广州读完书分配到株洲市企业工作，那时的工厂属于365天连续生产运行的行业，在这里，从领导到员工，一无后来才有的年休假，二来一周只休息礼拜天一天，也没有像如今这样人性化，可以将星期天休息日与法定假连起来休；更兼我们作为第一届大学毕业生，深得领导赏识，几乎天天被领导拽在左右，即使领导休息了，也太多被领导“重用”在岗位上，探亲假被“剥夺”掉……也不晓得那时的领导是怎么想的，根本不给我们一点回老家尽孝道的时间。后来自己当了领导，又照本画葫芦学自己以前的领导，自己更是干脆去掉自己的“自由”：平时连轴转，除了睡觉，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在岗位上，连大年三十晚也要去各岗位给工人师傅送小红包和饺子，正月初一不到7点半又得赶到工厂大门口，向前来加班的同志互致“新年好”兼拜年，如此年复一年！后来到了高校，有了寒假，但此时父母亲早已架鹤西去，兄妹凋零，曾经魂牵梦萦的老家已变得物是人非而近乎生疏！
不知不觉30多年过去，连老家曾经有没有请年饭一说都没有肯定或否定的记忆！去年正月初，我去同城的老师家拜年，将近八旬的老先生情不自禁地说：“离家六十年，近些年来乡思越来越浓，感觉自己的一生离不开故乡的山山水水和老家的乡里乡亲培养，至今却无以回报；退休后办了个诊所赚了些‘外快’，冥思苦想出了新年去老家请人吃饭的招”。他认为，这一可抒发自己的对老家的情思，二可让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熟人”相聚，三可与晚辈相认，四让远嫁他乡的姐妹重逢，还有……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也年愈花甲，而且自幼失母，小时候吃过“百家饭”，虽进城后工作期间也偶回老家，但基本上是吃顿饭即返。随着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和年纪“越来越大”，思乡之情也与日剧增，尤其早有凌云志，想找个法子感谢和回报曾经并不嫌弃我这“没娘崽”的老家乡亲和邻居！
经过电话与在老家务农的侄儿相商，决定由我出“银子”，他们张罗——借用城里“请年饭”这一说法，幸幸福福地实现那久违了几十年的聚会设想！
然而设想归设想，具体要如何办，谁都是大媳妇上轿头一遭。我说“凡事预则立”，总得有个初步计划吧。可侄儿说，标准好定，多少钱一桌则成；但定多少桌呢？桌数多了客人少怎么办，桌数少客人来得多没地方坐又怎么着？虽说我们组是丘陵山区，且多年的计划生育已使“人丁不旺”，且从我开始，通过读书外出工作要外成家的不少，但这些人有多少会回来参加这一活动？还有亲戚朋友会来多少，更不好把控，尤其担心请年饭的那天如天公不作美，天寒地冻雨雪霏霏，堂屋里可摆不下几张桌子呢！且农村仍是八仙桌，每桌只能坐8人，等等，这都是无可奈何难以预料的事……
没办法，我依照这些年工作中的做法，拿出一个“指导性”计划，比如张三家一桌，李四与王五两家一桌，留几桌机动给村里年满70以上的老人，且单方面“公布于众”，同时在心里祈望，那天为晴天，这样宴请就可在门口坪里进行，为此还自鸣得意了几天。可就在古历年前一天，远嫁山东的外甥女告知，说她有一个老家年轻人的微信群，已将此事作为头等“新闻”传播，且他们在外地的小字辈都想创造条件回去“吃这一餐”，不为别的，主要是图个新鲜、凑凑热闹、看看我这多年未相识的老头子的“风采”，届时将携家带口“隆重参加”！如此一来，真应了那句“计划没有变化快”的话，本来就不好把握的又出现了更多的变数，为此我紧张了好一阵，春节后我不得不提前回老家调整计划并“临阵指挥”！
有道是天随人愿。正月初五，天公作美，艳阳高照，山朗气清，惠风和畅，茂林泛绿，修竹摇曳。十点半以后，水泥坪里红漆八仙桌一字儿排开。客人一拨一拨缓缓而来，有的背着长枪（焰火），有的提着短炮（烟花），有的扶老，有的携幼；大家欢聚一堂，相互拜年，嘘寒问暖、互致祝福、欢声笑语、喜喜洋洋，比过年热闹，比做喜事轻松；那情那景让我内心感动得如潮水汹涌澎湃！尤其是开席后，炮仗轰鸣，烟花飘彩；年轻人青春焕发，老年人喜笑颜开，小孩子欢腾雀跃，村民们热情洋溢！大家齐刷刷拿起筷子举起酒杯，喝着美酒，抽着香烟，吃着已近失传的“三海席”佳肴，人们似乎没有人认为这是年饭，吃的是乡情，喝的是聚意……
在老家请年饭已过去一些天了，但那场景、那乡情、那愉悦、那快慰，至今仍时不时地萦绕在我的眼前。我基本不请客，可以说，这次是我前半生以来最为精彩、最有意义、最令我振奋，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请客，它让我至今想来都有很大的感动……
朋友们，两千多年前的西楚霸王项羽且有“当官不回乡，有如穿着锦衣夜里行”的观念。今天，您，在外当了官赚了来路正的钱，或发了财的，花点钱去老家请请年饭吧，其效果和意义可远远胜过“农村年饭”本身呢！
（责任编辑：黄声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