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茂生
一
20世纪70年代后期，随着工农业生产的发展，电力供应日益紧张，特别是农村时常发生停电现象。部分厂矿及事业单位自购内燃发电设备，解决供电问题。针对用电紧张的问题，攸县县委作出“小型为主，配套为主，社队为主，自筹资金为主”大办小水电的决策，1976年春，决定建设阳升观电站。
阳升观电站，位于珠丽江支流南水上游，原凉江公社（现属莲塘坳镇）阳升观村炉下组。该电站由县水利局直接主持兴建，时任局长刘福元，副局长彭品高、许宗德、宋球林。电站建设指挥部设在幽居国营林场，指挥部下设办公室、工程技术科、后勤科、政工科、安全保卫科，指挥长颜学鹏，副指挥长彭品高、谢桂林。
1977年，经过一年多的实际勘察测量，各项设计筹备工作完成，在早禾收割后电站正式动工兴建。分管副县长谭开云，也曾多次到工地指导工作。其时全县30个公社有11个公社按人口数量派遣劳力，每个公社150至200人。各公社选派工作老练、认真负责的国家干部带队，民兵建制，设连排班，按连排班单位作业，历时3年，1980年11月建成。11月26日并网发电，总投资（不包括劳动工日无偿计酬）计497.1万元。电站属引水式电站，设计水头241.5米，为湖南省山区小水电落差最高的水头。设计为3台机组，实际安装2台，单机最大流量0.928立方米/秒，总容量3200千瓦，年利用小时500小时以上，年发电量1500万千瓦时。
整个水利建设工程庞大且复杂，共分机房、管道、潜池、渠道、大坝、水库等6个大项目，每个项目都很大，尤以渠道建设为最。
二
渠道从半山腰间修筑，所以叫挂壁渠，又叫沿壁渠，有人形象地叫天渠。还有人回忆当时艰苦创业的精神，该渠的险峻程度与被世人誉为“人工天河”的河南红旗渠相似，称之为攸县的“红旗渠”。
挂壁渠从原居联村人形组栏竹江大坝进水，要在连绵起伏的大山腰间悬崖陡壁上通过。山体少有泥土，尽是乱石，大山坡度在70度以上，这些大山多数无名，渠道经过的几处大山极其险要，当地人叫做：顺水石、喷水石、野猪巢、狐狸岩、阎王壁、猴子面、香炉峰等。
挂壁渠下是大深谷，此处保留了原始森林的植被，人迹罕至。《阳升观志》称这一带深谷为凤凰鸣涧，共有13涧。涧水汩汩不竭，涧水自东往西流，历18道弯。有曰“鱼栏闩”，有曰“千洞峡”“千臼峡”“原始冰川”，这是文人墨客们的笔语。当地百姓则一代传一代地叫一坡、二坡、三坡。因为峡谷分三个大层次，三坡上至太和仙与茶陵县七地八团交界，二坡、一坡即渠道下方的地段，即从栏竹江至老炉峰下。数亿万年以来，山溪水从上往下冲击，将山谷冲出一条很深的漕沟，泥沙俱下，各种形态，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石头裸露出来。有的巨石数十吨至百吨重，有的冲成臼坑一样。水流冲出了弯弯曲曲的河床，冲出了奇奇怪怪的洄水湾。高高低低水位的落差，使两岸的壁岩灵动生色。各种形状的石头如果拖到城市的公园里和机关或家庭院内是十分珍贵的装饰品。这条数十里长的大深谷如果得以开发，是一处美不胜收的森林公园。
渠道的建设过程，完全是民工们在悬崖陡壁上与顽石搏斗的过程。建设者们吊着绳子在悬崖间，用钢纤锤子凿炮眼，用的是土炸药。中饭前和晚上收工前放两次炮，发炮民工躲进安全洞内，炮声隆隆，天女散花。上下午上班清理乱石，能用的石块留着砌墙，无用的滚下深谷。按渠底线路先开出一条人行道，视情况能清理基脚砌墙的地方边开路边砌墙，条件不具备，路修成后才砌墙。建设者们就这样日复日，月复月，寒来暑往战斗在大山腰间。冬天渠道山面背北，有活干着，虽寒冷不觉冻身。夏天渠道山面朝南，盛夏、初秋太阳光毒辣，民工们整日烈晒，汗水淋漓，皮肤被晒伤，个个脸庞黝黑、粗厚，但他们不叫苦，不叫累，不停歇地干着，听着号声才休息一会，号声吹响又接着干。
修建渠道边的石料就地取材，砌墙用的沙子就地取材，用的是老炉峰下江里捞上的沙子。这种沙没有凝固力，造成渠边多处倒崩，人力财力损失严重，后改为洣水河里捞上来的沙子。在牛角湾、人形两处设沙场，每人每日挑4次上山，每担要达到100市斤以上，路上不能漏掉。挑沙队伍像一条长蛇阵，一个跟着一个，山路窄陡，左转右转，途中不休息。特别是雨天路滑很难行走，身体不过硬的汉子难当此任。水泥等所有材料不能使用土车推，全靠肩挑背扛运上山。和混凝土的水，是利用石壁缝里和阴沟流出的水，秋冬不够用从山下挑水补充。砌渠边的民工都是手艺熟练的砖匠，他们会选材，加上认真负责的态度，砌出的渠边稳当牢固。
三
邃谷穿青嶂，横流漱绿渠。经过3年的艰苦奋斗，挂壁渠终于修成。这条蜿蜒雄壮的渠道全长7.75千米，渠高1.7米（有的坡岸10米以上不等），渠宽2米，渠边宽50公分。渠道穿过3只涵洞，分别是58米、105米、125米长。架设两处拱桥，分别是75米、85米，架在山壁两岸，令人惊异。有一座桥上书写着“枫坪巧渡”，其实不是桥，是引水渡槽，将水引入挂壁渠内。该渡槽构造令人称奇，几十米的跨度，没有桥墩支撑，斜脊高高掠起，在空中划出清逸线条，在周围的山峦、溪谷、林木的映衬下，更显庄严大气。挂壁渠道绕过12道较大的凸坡，11道较大的凹坡，建有多处排水沟、防沙墙、护坡岸、积沙池、跨渠小桥等附属设施。当年指挥建设的领导说仅挂壁渠的用工就在45万个工日以上。
尽管在施工过程中狠抓工程质量，但挂壁渠道在通水发电后的几年运行中，由于山洪，多处多次发生过塌崩。特别是1982年夏天的一场大雨，渠道损失严重，沙石、柴木杂物冲进渠内，造成停电维修。电站成立了渠道、水库、大坝三个管理所，管理人员认真负责，经过数年的除险加固，灌浆止渗堵漏，清淤扫障，设施不断配套完善，渠道经受了严峻的考验而运行正常。渠道边沿也成为通行的路径，渠道像一根大铁箍紧紧地将大山捆住，担负着大山冲里阳升观水电站水资源运输的重任。
挂壁渠的建成，彰显了民工们敢为天下先的大无畏精神，是他们英勇顽强、不怕流血牺牲的结果。月龙大队青年民工萧凤谷在喷水石处理哑炮不慎被抛向半空，年仅19岁，未婚，国家仅一次性补给450元抚恤金。他牺牲后其父亲萧祖佑，共产党员，强忍悲伤，安慰家眷，豪无怨言，以国家利益为重，接替长子的岗位，一干就是三年，电站建成后才回到原月龙大队任职。幽居大队年田生产队一位周姓民工被危石砸下深谷身亡。大同桥公社一个民工扯沙子，绳断随托箕摔下深谷丧命。在挂壁渠的建设过程中有2000多人次受过伤，有的人病倒、累倒在挂壁渠上。
挂壁渠处处是关隘天险。即便是建成后的挂壁渠，你欲想从渠道边行走，没有一定的胆量和体魄切莫前往。行至渠道边仰望崇山峻岭，头昏眼花，俯看万仞深渊，两脚酸麻。修成渠道后，曾先后有5人从挂壁渠上摔下深谷身亡。石羊塘公社一个姓汤的人一次在大雨中从渠道上摔下来，尸体被洪水冲入下游的马尾潭。有两个搞副业的祁东人，从幽居下阳升观，其中1人不慎失脚从渠道摔下山腰身故，无法搬动，用绳子将尸体颈部绑紧拖下山掩埋。常有野兽掉进渠道内和渠道下方，见者也不敢往下捞取。
四
阳升观电站的选址，首先是水利局张绍芬同志在一次进一坡为原月龙村测水利时发现而提出的，见此地有这么高的水位落差，很适宜兴建电站，他随即向水利局领导汇报。彭品高副局长找来军事地图核实，后又实地查看，果然是个理想地址。一则水头落差高，二则有幽居龙潭山、人形两股四季不断流的涌泉，但渠道的走向尽是悬崖陡壁，修建的困难相当大。当时的县委领导研究考虑再三。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排除一切困难，建设该水利工程，造福人民。
挂壁渠开始修建之日，离现在已40周年了，参加修渠的民工们现在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有的成了古人。笔者走访了原莲塘坳公社带队的国家退休干部贺春元，他今年86岁，问及修挂壁渠的过程，他感慨万千，摇着头许久不答，后深沉地说：“太险峻，太艰苦，不可想象，不堪回想。”后慢慢接着说：“各公社派遣的民工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思想品德好，不怕困难，很听话，守纪律，舍得己做事，有的在工地连干三年，多数干两年。每日自带大米1斤，工地补半斤，伙食标准每餐补1角，餐餐是南瓜、冬瓜、白菜、萝卜、豆荚、芋头等素菜，很少有肉鱼，油水少。住在离工地就近的农家，楼上楼下都是人，十分拥挤，床上尽是稻草，用水也困难。家里没有大事，平时很少有人请假，小病也坚持上工地，每天工分12分至15分，回到自己的生产队只准上10分一天。那时还没有普及电视机，但每周可以看一场电影。《三打白骨精》影片到攸县后，首场在阳升观电站工地放映，周边大队的男女半下午就翻山越岭赶来了，田里山坡上都站满了，千多人拥有一起，没有发生打架斗殴火灾事故，秩序十分好。”他还说：“那时民工中有50多人是国家干部，同样天天担沙子、扛水泥、铲泥土、搬石块，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与民工一起吃宿，每餐4两粮1角2分钱，不准离开工地，家里的事全由妻子承担，更没有双休日，也没有年终奖金，与今天的公务员比，天壤之别。”
挂壁渠是攸县一道别致的风景，为攸县、为阳升观旅游景区增添了绚烂的光辉。悠悠渠水，习习山风，茫茫林海，花香鸟语。你欲有兴致登上长龙上天的1070个台阶，站在天池边的挂壁渠上，极目远眺，只见群峰连绵，山外青山，此起彼伏，顿生 “一览众山小，山登绝顶我为峰”之感。
在这里，可以听到人与大自然的和谐乐章，可以闻到纯净的自然芳香，可以看到浑雄的巨幅画卷。同时，可以见证创造之伟力，可以领略创业者的英雄气概与奉献精神。
（责任编辑：骆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