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 许
左家洲位于醴陵城西渌江中，长约百米，和状元洲一样，是江水冲刷泥沙沉积形成的一狭长沙洲。但规模及名声远不及状元洲，历来无人居住，只是间有居民在洲上种菜。而据民国版《醴陵县志》载，其地曾“广数十亩，植橘万株，绕以环堤”。大约清初之际，此地虽处荒郊，但适宜于过往舟船停泊，清朝诗人查慎行有诗留此，诗题作《题左家洲》：
长沙封壤尽，僻路极崎嵚。
一水趋湘急，孤城入楚深。
怪禽啼少伴，斑竹泣成林。
苦语骚人得，几同木客吟。
查慎行（1650-1727），字夏重，浙江海宁人。曾应乡试中举。康熙东巡，由大学士陈廷敬举荐，诏至行宫赋诗，后入大内南书房当值，康熙四十二年（1703）赠进士出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其诗文颇受康熙皇帝赞赏。曾因有诗一联“笠檐蓑袂平生梦，臣本烟波一钓徒” 广为流传，被人呼为“烟波钓徒查翰林”。
查慎行诗多纪行旅，善用白描手法，对民间疾苦有所反映；但纪恩、应制之作亦多，一般价值不高。其古诗、律绝，取宋人之长而不染其弊，布局精整，格调老成。这一首《题左家洲》，就很能见其雄浑苍凉，显示出老诗人深厚不凡的功力。
此诗作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春，查慎行远游粤西返浙途中。诗人乘舟入渌溯江而上，近城已晚，泊舟江渚之畔。“夜禽啼少伴，斑竹泣成林”。被船舶惊动离巢的宿鸟，绕着沙洲上的竹林三匝盘旋，发出春夜呼伴的悲鸣。荒凉僻静的环境和诗人羁旅盼归的孤寂落寞，浑然交融。以之对照首联：“长沙封壤尽，僻路极崎嵚”。一个“尽”字，隐含了诗人的一路旅程劳顿，以及行近楚东，即可转折入赣的宽慰心情：总算是离家乡越来越近了啊！
接着“一水趋湘急，孤城入楚深”两句，承上文既点明了醴陵在湘东的地理位置，又把渌水入湘的奔流气势，写得有声有色。“趋”写水势湍急及流向；“入”画醴城居“僻路”之尽头。又各以“一”和“孤”作强调，进一步强化了诗人的逆旅感受，并使之成为醴陵地理山川描写的警策名句。四句一气呵成，足见诗人的艺术提炼功力。
结尾“苦语骚人得，几同木客吟”。以自己的旅途“苦吟”，和古代伐木者入深山年久不得归，悲怨愁唱发为“木客吟”同作归结。情调虽不高昂，感受却是真切而又深刻，和他的奉命“颂恩”之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诗人的苍凉笔触，从侧面反映了时代的某些影像，并使这首诗中的地域风景描写，成为了一种历史的记录，也成为这首诗的价值所在。
今日左家洲，紧靠上游的西山渌江大桥，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古城古洲荒凉面貌，已尽换新颜。诗人倘能重生至此，也应有更多新篇。
（责任编辑：易小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