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推翻了在中国延续两千多年的封建君主专制制度,让国人开始获得了一些自由和民主的权利,实在是功不可没。值此革命100周年纪念之际,人们自然会想起那些为革命而牺牲的先烈来,其中杰出的女革命家秋瑾尤为我们湖南湘潭、株洲人所怀念。因为她和这块热土有过一段浓厚的历史渊源。
1877年,秋瑾出生在浙江绍兴。1890年,仅止13岁就远离故土跟随当厘金总办的父亲秋信侯来到了湖南常德。4年后(1894年),随调任督销总办的父亲到长沙,又2年(1896年),随父到达湘潭,并于当年嫁予湘潭巨商之子王廷钧为妻。王家原籍湘乡,乃曾国藩的亲戚,是湘潭四大富户之一,仅在今株洲市荷花乡大冲一地就拥有庄田200多亩、广厦1栋。王家将大冲产业的一半分给了廷钧、秋瑾夫妇。这两口子平日住在湘潭城十八总由义巷义源当铺住所。但秋瑾喜欢到乡下察访民情,去时就将大冲别墅当作自己的休憩地。1902年,王廷钧宦游北京,秋瑾陪从前往,此后她突破封建家庭的束缚,东渡日本留学,投身民主革命运动,出生入死,直到1907年壮烈牺牲。这样算来,在秋瑾短暂的30岁青春年华里,有13年生活在祖籍绍兴,近13年,在我们湖南,最末5年则是以湘籍人妻的身份在北京、日本、浙江等地为民主革命而奔波。她在湖南的13年其中就有7年是在湘潭、株洲度过的。秋瑾在湘潭、株洲等地活动的资料,保存下来的非常少。尽管如此,我们今天还是可以听到她在这里一些感人至深的传闻和轶事。
秋瑾自幼聪敏好学,又喜使枪弄棒,她以故乡的鉴湖为号,自称鉴湖女侠。每遇不平之事就要拔刀干预,曾作诗曰:“谁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俨然燕赵慷慨之士。
据说,有一年,她与家人到昭山春游,看见一个穿黑短衫的大汉,领着20来个打扮妖冶的女子来昭阳寺拜佛。走在最后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满脸泪痕,表情悲伤。秋瑾感到十分蹊跷,她偷偷询问才知道少女叫谢春红,因父母染病双亡,被拐卖到湘潭杨家园妓院为娼。春红拒绝沦为烟花女子,遭到百般折磨。秋瑾听了很是气愤,又非常同情,当即决定花钱为春红赎身,但妓院老鸨将赎价提得很高,竟要800两银子。秋瑾气得怒喝一声,转身拂袖而去。当天晚上,她化装成一个阔少来到妓院,用手指在纸窗上戳出一个小洞,往里一瞧,只见屋梁上悬下一根绳索,把春红吊起双脚离地,在老鸨指挥下拿鞭子狠抽,逼她接客,春红哀哀惨叫。秋瑾再也忍不住这口恶气了。她右手一挥,甩出一支雪亮的匕首,只见一道白光破窗而入,立马将绳索斩断,春红跌落在地。正当老鸨迟疑不定时,又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嗖的一声,另一支锋利的匕首直插在屋内桌面正中。下附一张字条,警告老鸨:“若要保住性命,立即释放春红,明日上午10时,昭山庙前接人”。署名是“鉴湖女侠”。老鸨吓得要死,一打听,知道王家媳妇敢说敢为。生意人保命要紧,只得老老实实放出春红。此后,秋瑾将春红带在身边,习文练武,情同手足。春红长到18岁时,又将她许配给易家湾纸张文具店一刘姓青年为妻。每逢春暖花开,春红常寄书给秋瑾,约她一块儿到昭山踏青。秋瑾有七绝四首纪其事,其一曰:“女邻寄到踏青书,明日晴明定不虚。妆物隔宵齐打点,凤头鞋子绣罗襦。”诗中提到的女邻即指春红。秋瑾牺牲后,谢春红夫妇还为临时安厝在昭山附近石坝子小山上的秋瑾的灵枢守护过一年多时间。通过帮助春红脱离青楼火坑的事,女侠秋瑾仗义勇为的英名便不胫而走,传遍了湘潭。
株洲大冲既有她家的庄屋,秋瑾每次来此,一住就是半个来月。和往常一样,随处都表现出她率真的天性,不是打拳舞剑,就是吟诗颂歌。她还经常到农家串访,劝妇女们放脚、读书,谋求自立。她有一首《满江红》词道:“肮脏尘寰,问几个男儿英哲!算只有蛾眉队里,时闻豪杰。良玉勋名襟上泪,云英事业心头血,醉摩挲长剑作龙吟,声悲咽。自由香,常思爇,家国恨,何时雪。劝吾侪今日,各宜努力,振拔须思安种类,繁华莫但夸衣玦。算弓鞋三寸太无为,宜改革。”秋瑾对曾驰骋于沙场的女中豪杰秦良玉、沈云英特别崇敬,对自由特别向往,公开提出了放足的主张。上世纪50-60年代,当地听过秋瑾宣讲的老妇,一谈到此事仍称赞不已。
1994年笔者曾随市政协文史办的同志到大冲探访过,据接待我们的荷花乡老乡长介绍,秋瑾的故居原来前后三重院落,两厢有厅堂仓库,周围有几米高的围墙。屋前清池,屋后茂林,气势雄伟,环境优雅。抗战时期曾在此办过一所中学,名叫新群,秋瑾的后人将房舍无偿捐献给了学校。其后,世事沧桑,旧房年久失修,70年代部分自行倒塌,后来当地乡政府在旧址上另筑了新屋,除一堵残垣断壁外,还能见到的遗迹就只有旧院子里的两棵大树:一株是桂树、一株是白玉兰。据说是1906年秋瑾为革命事业筹款回故居时亲手所栽。两株树都长得枝叶葱笼,尤其是那株白玉兰,树干有小水桶那么粗壮,高近20米,耸入云天。这两种树都属比较名贵的树,桂花树八月开花,秋也;白玉兰,花白如玉,瑾也,玉之一种,也许是秋瑾在栽树时有意将它们作为自己的象征?听说这两株百有余年的古树,由于无人护理,现在都已枯死,闻之不禁怅然。
秋瑾出身于官宦人家,饱读诗书,姿容秀丽。当她随父来到长沙时,王廷钧正在岳麓书院求学。其人品貌都还不错。秋信侯为爱女择婿,选中了大户人家的王廷钧,按旧时的观念应该说是门当户对,两小夫妻最初的关系也可说和谐,并先后育有一子一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志趣不同,感情有了裂痕。秋瑾曾说:“人生处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宁能米盐琐屑终其身乎?”足见其志非燕雀可及。这里再引她的两首诗为例,其一《杞人忧》:“幽燕烽火几时收,闻道中洋战未休。漆室空怀忧国恨,难将巾帼易兜鍪。”其二《感事》:“竟有危巢燕,应怜故国驼。东侵忧未已,西望计如何?儒士思投笔,闺人欲负戈。谁为济时彦,相与挽颓波?”这两首诗都是婚后若干年在湖南所作。诗中写祖国大好山河被列强蹂躏,自己无力尽到应有的责任,内心感到非常痛苦,爱国之情跃然纸上。她想到的是国家民族的命运,希望有志同道合才华出众的人物来与之共挽时艰。反观王廷钧,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憎厌的恶行,但苟且偷安胸无大志,却是富家子弟的通病。像秋瑾这样忧国忧民志存高远的女性,与王廷钧逐渐参商是势所难免的。王家的后辈有人想要掩盖其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秋瑾所写的诗歌就毫不隐讳地讲明了这些。她在《咏琴》中写道:“可怜谢道韫,不嫁鲍参军。”《咏菊》中说:“铁骨霜姿有傲衷,不逢彭泽志徒雄。”以谢道韫自许的秋瑾,觉得王廷钧太世俗,不属鲍照、陶渊明一类人物。她与王廷钧的分道扬镳绝非儿女私情的纠葛,也非财产的争执,在生活上王家对她一直优礼相待。1906年秋瑾回国到湘潭筹集革命资金时,王家一次就给了她300银元。她与王廷也钧始终没有在法礼上办过什么分离手续,王家也一直认定秋瑾是他们家的媳妇,甚至王廷钧死后,埋在白马垅的墓冢上还刻上了秋瑾的名字,算是夫妻合葬,只是内中没有秋瑾的遗骸罢了。
秋瑾于1904年留学日本,次年加入同盟会,任评议部评议员、同盟会浙江负责人。1906年回国,在上海创办《中国女报》,提倡女权,宣传革命。1907年回绍兴主持大通学堂,与徐锡麟分头准备发动浙皖两地起义,推翻清帝。后因事失败被捕。她在敌人面前威武不屈、英勇就义,演出了民主革命运动中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像秋瑾这样出自官宦人家、长期生活在封建专制制度下的大家闺秀,竟能接受民主革命思想并作出如此惊人之举,世上确是少见!
一言以蔽之,是湖南湘潭、株洲这方水土滋润了一代杰出女革命家秋瑾的成长,是湖南蓬勃发展的民主革命思想坚定了秋瑾钢铁般的革命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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