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陵古城墙
文/姜贻斌
一截长长的古城墙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没料到,在茶陵这个小小的县城,竟然还有古城墙的存在,就证明这个县城具有悠久的历史了。古城墙是用重达一吨的红条巨石所砌,庞大的躯体傲踞在静静的洣水河边,似乎时刻警惕着河水的咆哮和张狂。丛丛绿色的杂草,寄附于它苍老的身上,摇曳不止,却又不断地获得重重新生。虽然,有些许的热闹在淡淡地包围它,我仍然觉得它是十分的孤寂。它就像一个苍老的长者,默默地凝视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我明白,这么久以来,在它眼里出现的世事变化太多太多,刀光剑影有之,摇旗呐喊有之,欢蹦乱跳有之,新年的鞭炮,以及送葬的哭声,等等等等,它承受着历史猛烈的撞击,一下,一下,敲击着它的心脏和硕大的肢体。它有过深深漫长的痛苦,当然,也有过尽情短暂的欢乐。鲜血和硝烟曾经涂抹在它硕大的身躯上,发出刺鼻的腥味。人间的愉悦也曾在它的身上舞蹈,让云彩和微风伴舞。其实,无论是哪种更迭,无论是大的变更,还是微小的变化,恐怕只有那条清幽幽的米水河,才是它忠贞不渝的伙伴。虽然,这堵古城墙和洣水河两两对峙,而两者又密不可分。是清凉的河水日久天长地潮湿着它,才让它枯寂的身子有了一点湿润,也充满了一点温情。
拱形的城门呢,当然也终于安静下来了,这里,已经听不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也没有嘈杂的声响,吱吱嘎嘎的热闹显然已属于过去,埋藏在了时间的尘埃之中,这大概是岁月要让它歇息歇息了,让它在清静之中安度晚年罢。是的,门洞墙壁的缝隙中,已经储满了八百多年的鼓噪,那些声音,层层叠叠地挤挤捱捱在一起,有愤怒狂暴的,也有温言细语的,有粗声大嗓的,也有耳语如丝的,这些声音,一齐混入了粘力很强的石灰浆中,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声音标本。也就是这些嘈杂的声音,吐出了不同时代的词汇,吐出了人间的痛苦,忧郁,喜悦和欢乐,让古城墙时时觉得有些陌生。其实,我们有所不知,这阔大的拱形门洞,才是一张巨型的嘴巴,人类的嗓子哪里又能跟它相比的呢?它只是不想诉说罢了,把一切深藏在肚子里。所以,它更像一个智者,看透了人世间,便沉默不语。如果要说,那种声音想必是振聋发聩的,人类的声音在它面前却是极其渺小。
比古城墙还要古老的当然是太阳了,阳光亘古不变地照耀着它,轻轻地抚摸着这条长长而硕大的城墙,看着它年轻而丰满的身子渐渐起了皱纹,萎缩,甚至于断裂,竟然发出一声声淡红色的哀叹。我明白,它原来的躯干远不止这么长,那么,还有它的首尾呢?首尾到哪里去了?难道是岁月的风雨把它一口一口吞噬了吗?难道是我们的祖先将它一块一块地卸走了吗?或是纷乱的战火把它炸毁了吗?我的确无法猜测它痛苦的来源,不过,我似乎听见了历史的铡刀咔嚓一声——城墙断裂了。
古城墙,诞生于宋代。
(原载《茶陵人》200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