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中七子”之首鄢正笏
文/丁水生
鄢正笏,字方廷,清乾隆、嘉庆年间人,具体生卒年代不详。因居宅在醴陵城南马背岭“起元塔”下陈家村(现玉屏山村境内),又名“有画村”,故自号“画村”,是乾隆时的一个副贡。所谓“副贡”,是指乡试未中举但被录为副榜,可以通过一定途径谋取官职。然而鄢正笏一生就此以“布衣”而终。其仕途虽不顺利,却以诗文著名一时。乾隆三十九年(1774),醴陵青云山学宫前“瑞渌池”重新得到修葺并再建“朱子亭”,鄢曾作《瑞渌池记》一文纪其事,其友邑人丁宗懋则写有《重建朱子亭记》,后都被录入清朝县志“艺文”。乾隆时渌江书院有几任著名山长,如长沙的余延灿,湘阴的周锡溥等,与鄢关系十分亲密,并对他都很推崇。这两人都是乾隆进士和著名学者,由此可知鄢正笏的学识为人。周锡溥又号“半帆”,与其弟周默耕以及新化孙石溪、长沙杨道园和周槐堂、永绥胡朴园,都与鄢极相友善,并结诗社切磋文章学问,被人称为“湘中七子”。鄢正笏被尊为七子之首,人称“鄢五丈”。他治学及其严谨,不轻易为文,给自己定的原则是动笔必求能够传世。清末隐居于佛子岭的诗人彭显荣,所居施家村与鄢宅相距不远,对这位前辈十分仰慕,曾有《题梅花泉》诗三首咏其故居:
方竹园中凤尾齐,冷香亭外柳烟迷。
当年风景归何处?空有梅花落井泥。
怪道争传陆地仙,一村如画晚凉天。
方廷去后无人管,抛却云山二百年。
七子骚坛旧主持,岸花腾笑唱新词。
风流久已随云散,漂泊人间赖有诗。
诗中所说方竹园、冷香亭、梅花泉等,都曾为当时风光胜迹,而现在已是景物萧条,面目全非。彭诗实为凭吊之作,流露出对前贤风流云散的惆怅叹惋之情。结尾一首,更是直接为宅园主人的一段不幸际遇,发出了不平之鸣。
原来鄢氏虽慎于为文,但一生作品并不少,有《澹园诗文集》行世,又称《澹云亭集》。其中有“诗集”二卷,已非全帙,乾隆四十五年(1780)刊刻印行时,题集名曰《岸花腾笑草》。本是由旧作追忆辑录而成,彭诗却说成是“新词”,正是一句令人心酸的反话!其中委曲,尽在诗集前之“自叙”中道出,其略云:“十余年前,有诗二卷,邮寄潼关杨玉谷使君折衷,遂成洪乔之书。今年春,乘兴越游,追忆什一,题曰《岸花腾笑草》”。
杨玉谷即陕西潼关进士杨鸾,乾隆十九年(1754年)曾来醴陵任知县,与鄢正笏有过诗文交流。解任回乡后,鄢将其诗集二卷手稿寄给他请求指教,“使君”是古人对县令的尊称,“折衷”是请予改正赐教之意。“洪乔之书”则有一段典故:晋朝殷羡字洪乔,曾出任豫章大守,京城人士托他带去的书信有上百封之多。殷出城没走多远,即把书信全投入水中,并说:“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我怎能为你们作邮差!”后人遂把书信遗失说成是“洪乔之误”。也就是说鄢正笏的心血之作寄给杨鸾后,从此泥牛入海没有下文。鄢正笏对其作品遭遇此劫,自有难言之痛,追忆所记,仅存十分之一,后有28首被编入邓显鹤所辑《沅湘耆旧集》。这就是诗集又名为《岸花腾笑草》的由来,彭显荣的诗写此事,自然不无愤慨。最后“漂泊人间赖有诗”一句,则是庆幸作者幸好还有作品留世,则虽含恨九泉,也还略感安慰。
这桩公案,许多人当时就洞若观火,并不断在后来给以披露和谴责。如清末醴陵籍“南社”诗人卜世藩,曾辑《醴陵清诗节本》,在其“自序”中就说:“鄢正笏为醴陵健者……其《澹云亭诗》竟为潼关杨鸾所纂夺……”历史终究是公正的,真像不可能永远被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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