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江口考察地名,在村党支部书记的陪同下,我找到了何老。何老的家就在江口桥头边,一栋不到60平方米的小屋里。何支书向我告辞后,我与何老在互相问候声中,就聊开了话题。
我家老祖,明初来到两江相汇的地方,落户为生,就起名叫江口。那时这儿荒芜人烟,又是原始森林区,古木苍苍,大山环围,无寸土寸田。老祖就率领子女,“插草为标”,伐木、开垦荒土,种植苞米、红薯,又上山打猎、挖笋、采药、砍树。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又有张氏和刘氏,从外地迁居此地。这儿喽地无三尺平,种田代价高。我家先祖就从永新一带,引进一些米贩子,到这儿来做生意,这儿就成了稻米集市了。我们就把加工的兽皮啦,茶油啦,还有笋干、药材、棕片等土特产,换稻米吃。这种状况,维持了几百年啊!直到1952年民主建政时,这儿因有乡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粮站、肉食站、供销社、学校,米、盐等物质,有了供应渠道,才结束了当地以土特产换米、盐的历史。
听我母亲说,这里的集市,原先有一块半亩大坪。大坪旁边,有几间木板房,专供江西人居住的,上面囤米,收购山货,下面住人。大坪的出口临江岸,有一棵古枫,有四五百年寿了,上面垒了几个山喜鹊的窝,是用各种枯枝做成的,一到冬天,枫叶飞落,就看见几团黑乎乎的东西,吊挂在上面。喜鹊每日早晚在出窠归窠前,“叽叽,咔咔”地议论一番,也给江口米市添了不少生气。有时傍晚,一些老鸦子,栖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呱~呱~”一顿乱叫,叫得人心,也有点空落落的。
那时,在这古枫下,每次赶集,要摆两个肉摊。山民们早上要上山干活,就用一只小竹篾篓子,装上一些铜钱,然后挂在古枫旁的竹枝上,屠夫见了,就取下竹篓子,数数铜钱,按主人的铜钱数,砍足猪肉,放入竹篓子里。山民们回来吃早饭时,跟屠夫打一声招呼,就到肉摊处的竹枝上,取走各自的竹篓子,回家做早饭去了。从来没发现短称少两,或是乱拿乱提的现象。这是我们这里的古风习俗喽。我出生时,还经常见到这种现象,直到解放前夕,才渐渐消失。
现在呢,物质丰富了,交通大为改变,山里人也渐渐地解决了温饱,有些人还变得富足了。总的来看,山里人还是朴实厚道的。这里从没有发生偷盗打架的事。偶尔两口子吵吵架,吵完了,也就好了。现在到集市上购买什么东西,讨价还价也厉害,一些外地不法商人,常常欺辱本地山民老实,也发生一些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现象。山里人吃了哑巴亏,也不好吭一声,只暗暗记住教训,下次就很少与那些不法客商打交道了。而那些买卖公平的客商,往往成了山民家里的常客,喝茶,吃饭,一块打麻将、玩纸牌,是常有的事。他们几乎变成我们山里人了。你说怪不怪哩。说完后,何老精瘦的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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